葉佟不是個喜歡被盤問的人,尤其是在陳樹淨面前。
她把這句話視為了質問,有些不大高興,語氣變得咄咄逼人。
「你不是都聽人說了嗎?你媽網店生意做的不好,欠債了,一堆人追著我要錢,你個做女兒的,忍心看你媽被那群混帳追債?」
「……」
可是她一個還在讀書的學生,又能從哪兒弄到錢呢?
女孩沒吭聲。
有些無力,又有些窒息的難受。
陳樹淨甚至想直言不諱地問問她,天下有幾個媽會讓孩子給自己還債。
但想到葉佟可能會說的刻薄言語,她還是垂眸咬了下唇,忍下了。
算了算自己過年攢的壓歲錢,還有前段時間學校給成績優越的同學發的獎金,加上之前雜誌社打來的報酬,攢起來都給葉佟的話……
陳樹淨終是妥協:「媽,八千塊夠嗎?」
電話那頭,葉佟面部扭曲了下,「八千?」
她心煩意亂地抓了抓頭髮,追問道:「只有這點?」
陳樹淨沉默了會兒,問:「你欠了多少?」
「你管我欠多少?八千塊你打發叫花子呢?」
葉佟聲音抬高起來,恨道:「你以為我這段時間不在家,就對你的事什麼都不知道嗎?」
「……」
她不像是在跟血脈相連的女兒說話,反倒像是跟仇人。
葉佟如機關槍一般,話連珠炮似的攻擊:「你一塊兒競賽的同學都告訴我了,你和咱家那個租客早搞在一起了!他那麼有錢,你跟他借個萬把塊的會死嗎?!」
陳樹淨瞳孔一縮,有些愕然。
她的一顆心瞬間墜了下去,指尖因為攥得用力而發白。
「我還想你當初為什麼要編出個『冬令營』出來,說是去北城學習,敢情是和小少爺回北城玩兒去了!他還天天送你上下學,你小小年紀敢瞞著我和人談戀愛呢?!」
葉佟聲音譏諷地說。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陳樹淨皺著眉,聲音頓了下來。
只是什麼呢,她自己也說不清。
「說不出來了?」葉佟冷笑,「那我說。」
「陳樹淨,我養你到這麼大,供你吃供你穿的,也沒虐待過你吧?你瞞著我和人談戀愛的事我不跟你計較,但你總該知道什麼叫報答!」
「媽……」
「去找裴念給我要錢。」女人聲音冷淡,「否則我就去你們學校,給你辦退學。」
「……媽!」陳樹淨眼睛微微睜大了些,感到荒唐。
「裝什麼傻,你當我不知道呢?他一塊表就值六位數了。」
葉佟用尖酸刻薄的語氣道:「你都和這種人在一起了,還裝什麼傻,難道真不懂我的意思嗎?咱們這種小地方,找個有錢的提款機不容易,你還算是拎得清的,給我放聰明一點,不要像我年輕時一樣被騙……」
陳樹淨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血液幾乎逆流,再也聽不下去。
電話那頭絮叨的聲音像是魔咒,在她耳邊縈繞,她胃部灼燒得難受,有種想嘔吐的噁心感。
她幾乎抑制不住自己想掛電話的衝動。
那頭的葉佟還在用得意的語氣絮絮叨叨:「我呢,也想好了,錢不用一下子要太多,畢竟老話說細水長流嘛,我看讓他隨便拿只表給我就可……」
陳樹淨臉色疲憊,緩緩呼出一口氣,沒再聽葉佟說下去,狠了狠心,直接掛斷了電話。
女人未完的話戛然而止。
……?
…………?!!
聽到電話里傳來的陣陣忙音,昭示著她被對方掛了電話,葉佟在愕然了一秒後,面色一下子陰沉下來,她難以置信,火氣一瞬間竄上來,憤怒在她的胸腔口堆積。
陳樹淨她——她怎麼敢?!
裴念坐在床上打了個哈欠,像是有些困了,發現她這兒再沒動靜後,他伸手摘下耳機,坐起身來,看著呼吸起伏不定的少女,語氣放輕了些。
「打完電話了?」
陳樹淨靜了靜,想起葉佟剛才在電話里說的,語氣有點懨懨:「你安靜一點,我現在不想聽到你的聲音。」
「……陳樹淨,講講道理好嗎?就知道窩裡橫。」
裴念覺得自己非常冤枉,下床走過去,嘆了口氣:「你說不讓我打擾你學習,我在這兒玩半天連連看了,都沒敢惹你,怎麼又討厭起我了?」
「……」
陳樹淨一想到葉佟剛才說,讓她找個有錢的提款機,就忍不住默默生悶氣。
有點煩,聲音也帶著悶悶的鼻音。
「……總之就是不想看到你。」
少年委屈得都快氣笑了,走到她跟前,伸手把她頭髮揉亂,在女孩越來越不善的眼神中,漫不經心開口:「我說——別人瞎編亂造的話,怎麼還遷怒上我了呢?」
陳樹淨眼神忽然一顫,慢慢抬起頭,對上他清亮漆黑的眸。
他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