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樹淨心裡藏著事,語氣稍稍生硬:「關你什麼事?」
她抽回了手。
少年愣了下,重新把她手拽過來,問她:「怎麼了,誰惹你不開心了?」
她腦袋抽抽地疼,感覺身體有些沉重。
想起金佳梅剛才無意中透露的消息,陳樹淨心裡有些發冷。
這棟房子,已經是她家裡唯一有價值的東西了,可葉佟卻將它變賣了。
「……」
陳樹淨也不想朝裴念發脾氣,因為她清楚裴念是好意,但可能她就是一個很壞很壞的人,會對唯一一個無底線慣著她的人,發泄情緒。
少年想要伸手抱她,她卻先一步退後,躲開了他。
在裴念有些錯愕的目光中,陳樹淨抿了抿唇,聲音低而冷淡地問:「你跟葉佟買了這棟房子?」
「……」
甚至都用不著想別的可能。
會買這棟老房子的人,除了面前的少年,也不會再有第二人了。
裴念看著她,安靜下來。
陳樹淨直直看向他,也不挪眼,執意要一個答案,「是你吧?」
他察覺出她情緒不對,開口時語氣有點艱澀:「如果我說是的話,會怎麼樣?」
「為什麼?」陳樹淨問。
「……」
他沉寂了很久,終於說:「我說了你不要生氣……」
「不是故意瞞著你,是怕你知道了心情不好,所以才沒說。」
「……一開始是你媽欠了賭債,被人找上門,前段時間找我談退租的事,我才知道她要賣房。」
陳樹淨咬了下唇內的軟肉,無數厭惡煩躁的情緒在心頭交織,遲鈍地感到疼痛後,她鬆開牙齒,有些沙啞地開口:「欠賭債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可是你為什麼會……」
「你媽把房子當質押抵出去了。」
少年打斷她,冷淡的眉目中閃過不忍,別過臉,只不清不楚地說了這麼一句,後面的話不用多解釋,陳樹淨已經全明白了。
「……」
喉嚨里仿佛湧上了血腥味,呼吸變得困難。
陳樹淨身體僵硬,疲乏地垂眸:「……是這樣啊。」
她的媽媽,還真是會為自己算計。
葉佟從始至終沒有考慮過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她把房子賣掉的話,一夕之間失去住處的女兒會如何艱難地維持生計,她只在乎自己。
裴念沒有接她的話。
他一聲不吭地看著面前的女孩,準備給她點時間消化。
只是陳樹淨好像沒有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她一點點垂下了腦袋,沉默不語,一副讓人心疼的模樣,偶爾聳動下肩膀,發出輕微的聲響,過了很久,少年指尖微動,有些受不了了似的,他還是朝她伸出手。
冰涼的手指觸碰到陳樹淨臉時,她露水般好看的面容顫了顫,但沒有躲。
少年微一用力,抬起她的下巴。
女孩對上他的視線時,抿了抿唇,下意識偏臉想躲,但他還是看見了,那張漂亮生動的臉上,在安靜地流淚。
「陳樹淨。」
少年伸手替她拭淚,嘆息了一聲:「怎麼又哭了呢。」
她咬著唇不吭聲,眼淚將他的袖口沾濕。
「陳樹淨。」他又叫了她一聲,把她拉過來一些,「我在呢,別怕。」
「……」
她在長久的寂靜之後,像是找到了宣洩口,終於出聲:「……為什麼呢。」
女孩慢吞吞縮進他懷裡,哽咽著開口,「為什麼我永遠……都是不被選擇的那個呢。」
他眼皮輕顫。
她吸了吸鼻子,難過地說:「我不想這樣。」
「……好痛。」
「我知道。」他垂眸,摸了摸她綢緞似的黑髮,安慰她說,「我知道的。」
「你才不知道。」陳樹淨喃喃道。
「行,那我現在知道了。」
「以後稍微多依靠我一點,可以嗎?」少年輕聲試探地問。
她又淌下一滴漂亮的淚珠,眼神有些失焦地說:「我已經在依靠你了。」
騙人。
他在心裡這樣說。
陳樹淨從來沒有想過要依靠他,裴念知道的。
……
去北城是為了還他手錶。
被媽媽打了以後是一個人去買年貨。
跟苗米夏說新年快樂。
回他的簡訊說是消息延遲。
跟他說煙花很漂亮,但實際應該沒有看到。
否則她一定會發現,炸開的煙花里,藏著她的名字。
疼了不說,被打也要遮掩,任何她吃虧的事都能粉飾太平,即使自己受傷。
對所有人都好,唯獨會對他發脾氣、使小性兒的一個人,也沒有跟他說,她是一個人過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