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跑到那人身边时,卫寻压下急切的心,屏住呼吸,放慢脚步,生怕弄出一丁点儿声响,惊扰了这仿若来自天国的音乐。
在距那人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卫寻停了下来,呆呆站在那儿,竖着耳朵,专心聆听。
曲调就如同今夜的月光,明朗而朦胧,迷离而通透,让人倾心、沉醉。
后来卫寻知道了,这首曲子,是德彪西的《月光》。
很久以后,卫寻考上了全国最顶尖的音乐学院,成为了乐团首席,在长夜里把这首曲子来来回回拉了无数遍,好几次练到手指劳损,也从没有拉出过那一晚的琴声。
不知不觉,曲声变淡,渐渐远去,连余音都消散在了这冬夜呼啸的风声中。
“啪啪啪啪——”
卫寻不留余力地鼓起掌来,掌心被他拍得又红又肿。
乍然听见声音,邓衡转过头看来,见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小男孩,挑了挑眉。
他喜欢每晚在这里练琴,琴声在这宁静的天地之间别有一番韵味,从前这都是没人的,今晚竟跟中彩似的蹿出了个小孩。
邓衡是来这个气候不错的小城市养病的,再过一年,他就要飞往大洋彼岸接受开颅手术——手术台一上,他便只剩下了十分之一的生还可能。
季家的医生为他拟定了保守治疗的方案,虽说这样他可以多活个几年,但可他宁可即刻死去,也不愿余下的几年都在死亡的恐惧中苟且。
他提着琴,一步一步走到卫寻身边,蹲下身,问道:“好听吗?”
卫寻重重点了两下头——但凡他力道再重一些,他那脖子就要架不住脑袋了。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把琴,像是被摄取了心魂一般。
琴板是琥珀色,上头是一左一右对称的f孔,琴弦由细到粗,依次排列在琴码之上,延展至琴头,琴头弯起,似海螺一圈一圈卷起的旋,美极了。
顺着男孩的视线望去,邓衡噗嗤一笑,“你喜欢它?”
卫寻再次重重点了两下头,“它叫什么呀?”
男孩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又清又亮,邓衡端详着这双不掺杂质的眼睛,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它呀,它叫小提琴。”邓衡晃了晃手中的琴,“想不想学?”
卫寻瞪起圆眼,“我……我可以吗?”
“当然。”
“那……我可以用它发出和你一样的声音吗?”卫寻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小提琴。
彼时邓衡已经是声名远扬的国际小提琴大赛的世界冠军,放眼全世界,也没有多少人与之比肩,他点点头:“可以。”
“我叫邓衡,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卫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