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自己为什么要把女儿送去江家呢?
她是程家的女儿,和江家无关。
夫人的心善不是自己蹬鼻子上脸的理由,若只是曾经普通的丫鬟和主母伺候一场,或许还能厚着脸皮求主母照拂一番。
但自己伺候夫人的同时还是程星回的通房,两人立场是天然对立的。
最主要的,夫人早就厌了程星回,又怎会愿意收留他的子嗣呢?
自己真真是被狂喜迷乱了心智。
江家的日子确实很好过,但不属于自己,女儿也不该妄想。
花浓慢慢站起身来,垂下的眼帘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程星回良久后,扯了扯嘴角,转身大步向外走。
二姑娘说得是对的,这个泥潭不值得葬送自己的一生。
该离开的,早就该离开了。
大步前行的步伐忽然停住,前方阻挡着的,是那枝刺桐花。
它虽飘零落地,但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也不会那么快凋零,依旧灿烂,依旧夺目,只要把它捡起来,略微拍拍尘埃再放进蓄了水的花瓶之中,至少还能绚烂三五日。
花浓想起来了。
想起了为何忽然鬼使神差的折下了这一枝刺桐花还带了回来。
因为夫人爱花。
尤其是春日里百花盛放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每日都会去园子去给夫人摘新鲜的花卉做成花篮呈给夫人,夫人每次都很开心,屋中百花香常伴。
果然啊。
人都是得陇望蜀贪心不足的。
程星回说得是把女儿塞进江家的庄子和铺子,自己居然下意识认为女儿会和当初的自己一般,贴身伺候主子。
虽是奴婢,但一应吃穿都跟着主子走,比一般的小官之女还要尊贵得多。
当初的快活日子是彻底回不去了。
自己也该,真的放下了。
风中飘过一生长长的幽叹,花浓抬脚,跨过了那枝刺桐花,继续前行。
*
程父在码头做工,程母也在大户人家里做短工,他两都是白日不归家的,而周围的邻里早就被程家给得罪了,哪怕大门敞开也没人来查探究竟。
于是花浓离开后,彻底无人照料的程星回,依旧蜷缩在堂屋的角落,直到身体彻底僵硬之前,他终于被冻醒了。
醒来的瞬间不是快速暖和身子,而是尽可能张着嘴大声喘着粗气,脖子上的青筋一条又一条,微凉的空气从沙哑的喉痛进去肺腔,程星回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加官贴!
江风那个贱人,居然给自己贴加官,还贴了三次!
江鏖说的不死不残不影响程星回第二天上值,江风贯彻的很彻底,他甚至都没有拳脚相向,一点儿皮肉之苦都没让他吃。
只叫人控制好程星回的四肢后,话都懒得多说,啪叽一张桑纸照着他的脸就贴了上去,不等他反应,又一张啪叽上去了。
不能吃皮肉之苦,那就试试死亡的滋味!
他算着时间,确定程星回已经到了极限时才一举撕下了桑皮纸。
等他喘会气儿,以为回到人间时,啪叽一声又贴上去了。
江风整整贴了三次。
程星回切身体会了三次临近死亡的滋味,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仍旧记得窒息时的痛苦,连续的大声呼吸让他的胸腔都难受起来,还是贪婪的继续吸入,直到整个人都难受的一阵咳嗽后,才算缓了过来。
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迈着僵硬的双腿,在门口不远处找到了他先前遗落的药包。
一把抓了起来抱在怀里。
这是最后的念想了。
只要,只要江瑶镜对自己还有一丝情谊,自己就能翻身。
等翻了身,今天来的这些人,尤其是江风,自己一定要活刮了他!
——
虽然两个孩子目前没有问题,太医也已经诊治过了,但到底是新来的地方,这里的气候环境和杭州着实不同,怕他们适应不了。
正好,这边的宅子还要收拾几日,还不到见客的时候,江瑶镜也没有出门,就整日陪着两个孩子。
而岑扶光也没有出门,两人一起看孩子。
江瑶镜亲了亲圆圆的小脸,在他伸手要抱抱的时候,伸出的手一歪,抱起了一旁的团团。
不是她偏心,而是圆圆真的不好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