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以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缓慢又仔细地看着这条街。
城西这里的店面小而密,也很旧,乍一看挺颓败,但因为治安没有城东那么严格,饭馆的桌子支了很多在店门口,反而又是不一样的一番景象。天气虽然冷,依旧有很多人闹腾腾地围在桌前喝酒吃饭。
许之湜裹紧了衣服,慢吞吞地走着,沈泊原也没催他,快他小半个身子在前面领路。
这一带都是小吃,柏油路地面也油腻腻的,反射着灯光。围着桌子吃饭的人大声地聊着天,桌面地面横七竖八地摆着绿色啤酒瓶,醉熏熏的笑容都掩在饭菜、火锅腾起的白雾里。
沈泊原停在烧烤店门口的时候,许之湜看见有个男人抱着一把吉他站在店门口的空地上,正扫着弦对着话筒大声唱歌,劣质的音响里传出来沙哑的歌声。
许之湜停在那想听清歌词,耳旁却传来一声:“老板!要二十把牛肉串!”
随后,劣质的音响里歌声就停止了,换成一声:“好嘞!稍等!”
挑好烧烤的菜,两人挑了个空位坐下,沈泊原抽了两张纸在桌上擦了一圈,许之湜才把手放在了上面。
“钱姐年轻的时候专业学跳舞的,我看过视频,她跳得很厉害。”沈泊原突然说。
许之湜抬起头盯着沈泊原。
“她说跳舞需要保持身材,但是她又很喜欢吃甜品,平时最喜欢跑到这街上吃红豆小圆子,而且她还很喜欢这家店的年轻老板。”沈泊原慢慢地说着,“有一天她想逃课去吃东西,下午还约了店老板去看一场心心念念的舞蹈演出。结果那天她却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那个时候学校在装修,墙上的钢筋直接戳进了腿里。本来不用截肢的,但她骨折之后感染了,组织都坏死了,最后实在没办法。”
一个热爱跳舞的人,截肢就意味着,从此把这个梦想从人生中截断。
许之湜抹了抹眼睛,又抹了抹鼻子,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钱姐的观察力这么敏锐,大概她在那个时候就体验过很多人的惋惜和同情吧。
沈泊原看着许之湜把自己的脸揉搓得红红的,还是继续说:“你之前说喜欢就能坚持下去,但很多时候没有那么简单。”沈泊原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自嘲一样:“有时候只能接受,这个世界就是在消磨着人,让人不断接受它所带来的一切。”
许之湜总觉得这句话特别耳熟。
不过来不及去想哪里听见过,他犟着口气摇头。
他知道沈泊原在安慰他。可是不想听到是这样的安慰。
邹昊离开要接受。
钱姐因为意外没法跳舞要接受。
这个世界好像只可以接受不容许反抗。
或者反抗只会更狼狈地接受。
许之湜哑着声音,“沈泊原,那你呢,你为什么接受现在的生活。”他抬起头盯着沈泊原,“又为什么放弃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