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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公子又開始口吐蓮花了。

不得不說他在阿諛奉承這方面天賦異稟,三言兩語將他不堪回首的過去,生生描繪成了天降大任、一代偉人必經歷的坎坷曲折。

這讓衣非雪連脾氣都發不起來。

那是他最不堪,最狼狽的一段過去。

驕傲如他,從不再提。儘管那破事在中土人盡皆知,再被討論也沒什麼,但被明晦蘭拿出來說,就覺得有什麼了。

好像在被宿敵同情憐憫似的!

衣非雪已經生出把明晦蘭捆起來倒吊三天的念頭,萬沒想到,明晦蘭會這麼說。沒有同情和憐憫,只有讚賞和欽佩。

來自宿敵真心實意的欽佩,這讓衣非雪感到那麼一絲受寵若驚。

半腔怒火頓時煙消雲散,全被「宿敵的認可」帶來的歡喜填滿,讓他過分明麗的鳳眸再度飛揚起來。

明晦蘭看在眼裡,勾唇一笑。

衣非雪好整以暇道:「風瀟自己都一知半解,還跟你嚼舌根?」

明晦蘭:「那衣掌門有興趣完善嗎?」

「沒有。」

明晦蘭並不意外,邊斟茶邊道:「人們因恐懼而瘋狂的尋找理由,而你就是最毋庸置疑的理由,於是不管是非黑白,無憑無據,將他們自以為的「災星」送上審判席,然後沾沾自喜自我慰藉,以為迎合了所謂的「天兆」,化解了「天災」。」

衣非雪愣了愣。

明晦蘭把景陽春雨遞給衣非雪:「趁熱。」

他沒有海納百川的偉大胸懷,他始終是一個自私,任性,小肚雞腸的人。

所以當厄運纏身時,他怨天尤人,追根溯源的遷怒扶曦。

無數個饑寒交迫的日日夜夜,十歲的他就在想,明明生在世家,本該錦衣玉食,在大家的讚揚聲和祝福聲中無憂無慮的長大。可他自出生起,伴隨的只有唾棄和討伐。甚至食不果腹,走投無路,別說活下去了,就連體面的死都成奢望。

災星麼,死也死的有「待遇」。需得放其血、鞭其骨、煉其魂、以祭天。

他招誰惹誰了呢?

廟塌了怪他,雕像碎了也怪他。

就沒想過是神廟豆腐渣,找建廟的工頭興師問罪?

誰讓他是不祥之人,所有的不詳就都是他帶來的。

正如明晦蘭一針見血,人們因恐懼而瘋狂的尋找理由,而你就是最毋庸置疑的理由。

衣非雪看向明晦蘭,心臟又開始莫名其妙的悸動,撞得胸骨有些疼。

他不得不再次承認,明晦蘭懂自己。

茶涼了,已經不是衣非雪喜歡的七分燙口,明晦蘭給他換一杯新的,聽他語帶調侃的說:「冤大頭唄!凡是不詳,便順理成章的按我頭上,是不是連合歡宗掌門一夜春宵扭傷了腰,都是我方的?」

明晦蘭猝不及防手一滑,茶湯四濺。

衣非雪搶過來,一飲而盡。

明晦蘭啼笑皆非,邊用帕子擦桌子邊說:「你有一個好父親。」

衣非雪眸色暖了暖:「是。」

明晦蘭:「我曾因此而深感羨慕。」

衣非雪微一怔然,含著杯沿道:「懂。」

少年容顏昳麗,狹長柳眉斜入鬢,一身緋紅錦衣,頸間懸佩掌門印,明艷矜貴的叫人挪不開眼。

他坐在窗前,剛好對著三十三重千金樓,仿佛萬千繁華盡數落在他身上,捧為天驕。

「清客。」

明晦蘭舉杯,目光倒映著「繁華」,淺灰色的眸子染盡一片絢爛:「輕舟已過萬重山。」

撲通、撲通。

心臟跳動的更加快了,卻沒有撞疼胸膛,而是有些酸的酥麻。

這回是衣非雪手不穩,險些摔掉杯子。

衣非雪說:「把靈獸放在這裡寄養,咱們即刻啟程。」

明晦蘭錯愕:「去哪兒?」

衣非雪:「環琅。」

明晦蘭詫異,但忍住沒問,他能從衣非雪淡漠的神色中看出他下定某種決心了。

於是明晦蘭起身道:「我去找店家說。」

衣非雪默認,下一秒:「站住。」

明晦蘭:「?」

衣非雪單手支頤,目光陰惻惻:「你剛才是不是叫本掌門名字了?」

明晦蘭:「呃……」

衣掌門說過,沒有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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