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禾攥緊劍柄,回想衣非雪好為人師高高在上的話,不服氣,太不服氣了!
他一個使「蜘蛛網」的人,懂什麼是劍術嗎?懂怎麼用劍嗎!
還什麼多邁半尺,抬高三寸的,鬼才信。
季禾重新施展鳳歸巢,在第三式第五節時,鬼使神差的多邁半尺——糟糕,怎麼照著姓衣的話做了??
豈料身體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靈巧百倍,導致後續的劍招一氣呵成,整「第三式」完成的乾淨利落。
季禾目瞪口呆。
*
洗好衣非雪的座駕時,剛好暮色四合。
風瀟臨走前給明晦蘭兩顆補氣丸,說是按照他凡人的體格特質的,不會出現虛不受補的副作用。
明晦蘭再三謝過,把丹藥收好。
回去找衣非雪時,房內暗著,人似乎不在。
明晦蘭還是站在廊下先敲門,發現門虛掩著,裡面也無人應答。
看來衣非雪真的不在。
明晦蘭推開門,邊進屋邊在身上翻找火摺子,需得在衣掌門回來前點好燈,讓屋子亮堂堂才行。
明晦蘭找到火摺子,吹口氣,火苗簌的一下升騰起來,卻在下一秒忽地湮滅,一道泛著冷冽清光的細絲將黑暗乍然劃開,瞬間絞上明晦蘭柔軟的脖子!
明晦蘭渾身僵硬,更是被氣浪掀的朝後摔到牆上,頓時兩眼發黑,四肢軟綿,不堪一擊,隨便一個莊稼漢都能捏死他。
衣非雪坐在蒲團上,目光隱晦難明。
明晦蘭急喘口氣,在適應昏暗的光線後,終於看清了衣非雪,無奈笑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這種突如其來的遊戲,以後能不能別再玩了?不怪衣掌門神功蓋世,實在是我弱不勝衣,確實遭不住。」
把不堪一擊說的理直氣壯。
這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嗎?
學者失去頭腦,畫師失去眼睛,工匠失去雙手,而修士最寶貴的就是修為。尤其是從登峰造極的境界一朝跌落,前途盡毀,他本人竟半點失意頹喪都沒有。
世人皆贊他堅韌不拔,即便跌落谷底也自強不息。風光時不驕,落魄時不餒,當真無愧「芝蘭君子」美名,海納百川,超然物外。
回想把明晦蘭買到手的第二天,衣非雪就把「你廢了」這個噩耗告知患者本人。明晦蘭的反應很平靜,甚至牽動唇角虛弱的笑了笑:「能活下來已是天道垂憐,豈敢肖想再多。」
都瞧一瞧聽一聽,看看人家這心性!活該他名滿靈墟,流芳百世!
要不是衣非雪眼神好,還真就信了——當時在難民堆里找到明晦蘭時,他清楚看見明晦蘭冷銳的眼神,全無之前的和風細雨悲天憫人,目光厲冽,閃過稍縱即逝的陰鷙沉涼。
就和……三年前在寒亭殿內當眾求親,弄得下不來台一樣。
短暫的撕裂那張虛偽的君子面具,露出隱藏在面具之下,不為人知的淺薄一角。
而衣非雪堅信,那冰山一角才是明晦蘭的真面目!
可惜,銅皮鐵骨的明晦蘭外層還加固著銅牆鐵壁,大炮都很難轟出裂紋。
*
衣非雪心念一動,青絲繞化成一縷靈光散去。
明晦蘭也從「牆上」解脫,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微笑道:「多謝衣掌門高抬貴手。」
衣非雪冷眼看他。
這副溫良恭儉讓的假面孔,當真天衣無縫。
地上掉了東西,衣非雪用靈力勾過來,問:「怎麼不吃?」
明晦蘭看著補氣丸說:「沒傷沒病吃它作甚,又不是嚼糖豆。」
衣非雪沉吟不語,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斂起方才咄咄逼人的目光,轉而換上一副閒散的語調:「跟本掌門走。」
明晦蘭知趣的沒問去哪兒。
被衣非雪抓住手腕,瞬息之間就到了寒亭縣。
鬧市上人流如織,車馬喧騰,衣非雪知道明晦蘭想去書局,就說:「你自己去逛吧,別跑太遠。」
後四個字就是隨口一說,整個寒亭縣都在衣掌門的神識範圍內。
等明晦蘭走了,衣非雪隨著人潮漫無目的的閒逛,聽人說西街有家新開的炒貨店,生意老好,光排隊就要一個時辰。
衣非雪走著走著,看見一家醒目的門臉兒,百年老字號。
衣非雪想起什麼,有點饞了,果斷進去買。
掌柜:「本店不做花生酥啊,只有花生糖,客官要嗎?」
衣非雪詫異,先確定自己沒走錯店鋪,然後提供時間地點讓掌柜別胡扯。
掌柜覺得衣非雪是在胡扯:「真的沒有啊!」
掌柜撓著頭皮道:「不過客官您說三天前,那小人有印象了。確實有位跟您年紀差不多的公子,他也來買花生酥,小人說本店不做這個,他就指著花生糖問『還有原材料嗎』,然後就借了廚房,自己做一盒花生酥走了。」
「您別說,那味兒真香,我都想給他錢讓他把配方教我了。」
衣非雪腦子發蒙。
忽然聽見:「衣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