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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經亮相,原本喧鬧的山門口猛地一靜。

那華麗的座駕雕樑畫棟,連用來拴靈獸的韁繩都摻著金線,眾人被晃得一陣眼暈。不用猜,放眼整個靈墟大陸,出門能有這麼大譜、且能擺的起這麼大排面的唯有景陽衣家那個窮奢極侈、被嬌生慣養到了無法無天地步的獨子,衣非雪。

眾人或眼饞艷羨,或低聲譴責鋪張,更有老前輩自作多情的為衣氏出了個敗家子、而深感哀痛:「誒,衣家不幸啊!」

小廝開門,敗家子慢悠悠的下車,依舊是那一身明艷奪目的紅衣,還有那頭墨黑如瀑、漫過腿窩的長髮,好像比上回見時更長了。

眾所周知,衣掌門只穿艷麗色彩的衣裳,但比穿著更招搖的,是他妖而不媚的雲姿月貌,以及那雙桀驁飛揚、非梧桐不棲的鳳眸。

衣非雪目光掃過群人,居高自傲的誰也沒看,大步流星的登堂入殿。

殿內鼎沸的人聲又是一默。

衣非雪每走一步,坐著的人就情不自禁的起身,跟聲控似的。等衣非雪走到頭,殿內全體起立。

「是衣家掌門人。」

「他怎麼來了?」

「雖說他……但受詛咒之人來老爺子的壽宴,不太合適吧?你看季小公子,臉都黑了。」

他們臉色是紅是綠衣非雪懶得瞅,舟車勞頓早飢腸轆轆,尋了處人少的位子坐下,先喝口溫酒潤潤嗓。

吃到三分飽才有空瞥一眼主家,也就是過壽的季掌門的孫子——季小公子的臉色果然精彩紛呈,不過麼,是看向衣非雪身後站著的那位的。

眾人也改交杯換盞為交頭接耳。

「明晦蘭?他不是失蹤了嗎?」

「早前聽說衣非雪把他買了做奴隸,以為是謠傳,沒想到竟是真的。」

「蘭公子乃皎如明月的高潔之士,他竟讓他為奴為婢,報復作踐,這般落井下石,豈是君子所為?」

「太不像話了!」

眾人議論紛紛。

衣非雪氣定神閒,仿佛被指責詬病的不是他,回眸正好跟明晦蘭四目相對:「想說什麼?」

明晦蘭垂目看他,目光竟有些溫柔:「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衣非雪眸色深深。

明晦蘭眼底含著暖色,語重心長的道:「你想讓他們看我鳳凰折翼,明月隕谷。可你也落得尖酸刻薄,卑鄙無恥的名聲。」

衣非雪被逗笑,他在乎嗎?

「我最不在乎的就是名聲。」衣非雪轉過身去,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拜他所賜,從出生那一刻就聲名狼藉了。

明晦蘭早衣非雪半年出生,出生之際七顆瑞星閃耀,照的天幕琳琅,又似有仙樂吟吟,而他也「心疼」母親,不到半個時辰就順產了。

後來衣非雪誕生,他母親臨盆時天象巨變,黑雲掩日,天地失色。足足生了一天一夜,降臨的剎那整個景陽的花草樹木盡凋零。

人家明晦蘭出生紫霞滿天,祥雲繞頂,祥瑞之命格傳遍靈墟大陸。

他衣非雪降臨就天昏地暗,寸草不生,你品,你品吧。

連路過的螞蟻都知道誰吉誰凶。

衣非雪每天都慶幸自己有個好家世還有個好爹,不然真被天下人聯合起來放火燒死「受詛咒的不祥之子」了。

當然憑良心講,這事也怪不到明晦蘭,又不是明晦蘭悄咪咪詛咒衣非雪出生時妖風大作的對吧?

但明晦蘭的存在讓對比更加慘烈,拉踩更加瘋狂,人們提起明晦蘭,就會把衣非雪拉出來鞭屍。

諸如「蘭公子冰魂雪魄,春風沂水,衣家那位……誒,不提也罷」、「衣非雪性情狂逆,恣意妄為,哪像蘭公子虛懷若谷,厚德流光」等等……

況且衣非雪沒有良心,他就是喜歡遷怒,還妒忌,還落井下石。

但以上這些,頂多讓衣非雪討厭明晦蘭,還不至於恨。

真正不共戴天,視為死敵的原因——

就在三年前的這個地方,也是季家老爺子過壽,他們在眾人的鼓動下比武切磋,激戰之中,他的髮帶被明晦蘭的劍鋒挑斷,潑墨的長髮散落一身,然後……

衣非雪冷淡的笑了笑,慢條斯理的給自己滿杯。

清澈的瓊漿倒映著少年玉色的面容。

過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依然還是四大世家的掌門,是靈墟大陸同輩中的佼佼者,是中土最閃耀的星辰。

而明晦蘭,已經淪為他的奴隸。

*

明晦蘭聽見有人叫自己,回頭,是季禾。

明晦蘭端正站姿,叫人:「季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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