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他的目光,給人的壓力太大了。
溫蕖華定住心,對他笑了笑,輕聲開口:「要嗎?」
她重新拿起勺子。
楊欽目光從她臉上收回,落到自己的餐盤上。
他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他是最後一位,溫蕖華不僅把自己負責的兩樣菜給他打的滿滿的,還從桌下自己的包里,拿出了自己來時買的沒開封的橙汁,遞給他。
「這個也給你吧,補充維C的。」
楊欽頓了一下,看著她腕上隱隱約約露出的一道永遠不會消退的疤,他眼眸微微被刺痛了一下,才緩緩伸手接過來。
他嗓音很沙啞,淡淡道:「謝謝。」
「不客氣。」溫蕖華對他友好的笑。
楊欽一手拿著托盤,一手拿著她給的橙汁,沉默的轉身離開。
溫蕖華看著他的背影,難得有幾分好奇問葉臻:「他犯了什麼事啊,看著不像壞人。」
葉臻鼻頭一酸,明明幹警察那麼久心腸早硬了不少,可還是在溫蕖華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覺得命運真的很可笑。
如果不是那一夜,或許他有可能站在好友面前堂堂正正的說一聲:「你好。」
如果不是那一夜,溫蕖華不會從港城大學的績優生,成為現在只能在療養院畫畫花和草的病人。
「葉臻,你怎麼了?」
溫蕖華覺得葉臻的反應很奇怪。
葉臻搖頭笑笑,心緒平復後道:「沒什麼,他叫楊欽,為了救人防衛過當才進來的。」
是這樣啊。
溫蕖華點點頭道:「那他不是犯人,是英雄啊。」
「是啊。」
中午兩點,療養院的志願者從後廚離開,經過柵欄時,溫蕖華一眼就看見了正在進行勞動的楊欽。
她不由自主停住腳步,認真的看著他。
似察覺到目光,男人緩緩的抬眸,朝柵欄外看來。
看見她時,他目光一凝,顯然有幾分沒預料到她會站在那裡看他。
目光相對那一瞬間,溫蕖華想起葉臻說的話,她對他扯出一抹大大的笑容,似鼓勵,也似在給他加油。
午後的陽光很熱烈,照在她身上,卻不及她的笑燦爛,楊欽幾乎像是被灼傷了一樣,黑眸執著的望著她。
當獄管提示她趕緊跟上時,溫蕖華還不忘朝他揮揮手再見。
楊欽站直了身體,一眼不落的望著她跟上隊伍的背影。
潔白長裙,一塵不染似的,不似那夜,腥紅濺了滿臉。
她的無助,她的眼淚,她的驚懼……
已經在停留在一年前。
她再也不會記起那些傷痛,疤痕跟著她,但總有陽光,也會跟著她。
不必虧欠任何人,重新開始。
挺好的。
他真的覺得挺好的。
直到再也看不見身影,楊欽這才緩緩收回目光,平靜的繼續勞作。
直到……「哪來的橙汁?」
一個獄友猛地從他兜里拽了出來,當即就要擰開蓋子喝。
原本一臉平靜的男人忽然冷了臉,抬起拳頭就朝獄友砸了過去。
「打人了!打人了!」
楊欽下手毫不留情,渾身戾氣叢生,獄友被他砸的滿臉血。
葉臻帶著獄管趕過來時,厲喝:「都住手!」
等楊欽被拉開時,他手裡還不忘攥著那橙汁,臉上的陰鬱濃稠的可怕。
葉臻深吸一口氣,頭疼道:「都拉下去,關禁閉!」
關禁閉楊欽無所謂,他抬手抹掉手上的血,周身都瀰漫著寒意。
葉臻過了幾個小時才走到禁閉室,她無奈道:「至於嗎?」
就一瓶橙汁,當然她知道那是溫圓圓給他的,可他差點把人打了個半死。
楊欽不語,只是坐在那裡,雙手撐在膝蓋上捏著橙汁的瓶子。
葉臻嘆了口氣,「原本這東西你是不能收的,現在又因為一瓶橙汁鬧出來這麼大的陣仗,我得沒收。」
「拿過來吧。」
楊欽像是未曾聽到一樣,甚至沒有理會她。
葉臻就知道他肯定不配合,她揉揉太陽穴,從兜里摸出一個小玩偶,隔著柵欄丟在他身上。
「拿這個跟你換,我剛才從溫蕖華包上順下來的。」
聞聲,他總算動了動,寬大的手掌捏著那小小的也就一點點大的針織小黃狗。
「她在療養院自己編的手工,換一個橙汁,你不虧。」
楊欽半晌,才慢慢抬眸,對峙了一會兒,他捏緊瓶身,最終緩緩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