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異類。
比柏林更奇怪的異類。
白霜落慢慢趴伏在草地上,前爪交疊墊在下巴下,銀灰色的尾巴輕輕蜷在身側。
她的耳朵微微向後貼伏,不是出於戒備,而是一種近乎柔軟的示弱姿態。
湛藍的眼眸低垂著,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草葉上,卻像是透過它們望向某個遙遠的回憶。
……漂亮嗎?
這個念頭在她心裡輕輕打了個轉,帶著幾分不確定的希冀,又混雜著長久以來的自我厭棄。
她下意識地用爪子撥了撥前臂的毛髮,仿佛這樣就能抹去那些刺眼的銀白。
喬棲時將她前爪的小動作收入眼底,嘴角勾起一個隱匿的弧度。
如她所料。
喬棲時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沒有貿然開口,只是安靜地在她身旁坐下,指尖輕柔地拂著她背脊上的毛。
夜風拂過,帶起草叢細微的沙沙聲,遠處狼群的嬉鬧聲隱約傳來,卻仿佛與她們隔了一層透明的屏障。
很舒服。
不自覺地放鬆了緊繃的肌肉,將身體更深地陷入柔軟的草地中。
喬棲時的指尖像帶著某種魔力,每一次輕撫都讓她脊椎泛起一陣細微的酥麻感。
她快化了,身體變得輕飄飄的,仿佛連骨骼都要在這溫柔的撫摸下化成一灘水。
不可以……
喬棲時是個人類,她怎麼可以在一個人類面前軟成這樣。
這裡還有這麼多族人看著,她怎麼可以在她們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情。
僅剩的意識,在警告著白霜落,試圖將她從沉淪的邊緣拉回來。
白霜落掙扎著動了動,下巴不自覺地往前蹭了蹭,喉嚨里溢出幾聲模糊的嗚咽。
她在心裡懊惱地想著,卻控制不住地將腦袋更深地往喬棲時手心裡拱。
她的前爪無意識地在草地上抓撓著,尖銳的爪尖將柔軟的草葉碾出青澀的汁液。
身體背叛了理智,完全沉溺在這陌生的溫柔里。
太丟臉了。
白霜落回過神時,天都蒙蒙亮了。
東方的天際泛起魚肚白,將夜色的濃墨一點點稀釋成淡青色。
「醒了?」喬棲時見白霜落的耳朵動了動,聲音溫柔道。
白霜落蜷成一團銀白色的雲朵,腦袋枕在她的膝上。
好乖。
湛藍的眸子*里還帶著初醒的迷茫,當她意識到自己竟然整夜都枕在人類膝上時,渾身的毛髮瞬間炸開,立刻從喬棲時懷中起來。
她晃動身體,抖了抖凝結在身上的露水,然後舒展四肢,好久沒有用獸身休息過了,不過睡得很舒服。
喬棲時側頭,躲過四散的露珠,她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擺上的草屑。
右腿被白霜落枕了大半夜,有點麻了,她彎腰揉了揉有些酸麻的大腿。
晨光穿透她散落的髮絲,在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金影。
白霜落看得出神。
「我們回去了吧。」喬棲時望了一眼在山丘下的皮卡,聚集在這裡的狼半夜陸陸續續離開了一大半。
現在只剩下一小部分狼,分別散在公園各處休息。
「唔~」白霜落低低應了一聲,聲音里還帶著初醒的沙啞。
她慢慢朝著山丘下的皮卡走去,昨夜那種奇妙的鬆弛感還殘留在四肢百骸,讓她走路的姿態都比平日慵懶幾分。
白霜落都到皮卡車旁,爪子踩在濕潤的草地上幾乎沒有聲響。
透過半開的車窗,她看見狐黛抱著秦瑜,秦瑜緊緊抓著狐黛胸前的衣裳,靠在她懷中,睡夢中的神色還有幾分不安。
狐黛睜開眼,看著出現在車旁的白霜落輕輕挑眉,金色眼眸在晨光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她故意將下巴擱在秦瑜發頂輕輕蹭了蹭,沖白霜落露出一個帶著幾分得意的笑容。
她修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梳理著秦瑜散亂的長髮,像是在炫耀她如此輕易就得到了懷中人類的信任。
白霜落沒理會她的炫耀,走到車後,跳進車斗坐下。
喬棲時也上了皮卡,坐上主駕,啟動汽車,熟睡的秦瑜也被一連串的動靜吵醒了。
秦瑜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狐黛近在咫尺的精緻臉龐。
她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蜷在狐黛懷裡,雙手還緊緊攥著對方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