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給大少爺拿了換洗衣服,放到衛生間。這裡又不是樓下,大姑奶奶可看不到,傭人耷拉著臉,語調陰陽怪氣:「大少爺,您可真是大少爺,每天給我們鬧多少事情?剛剛打掃完客廳,您又濕漉漉地從樓底下到樓上……」
崔慧書剛剛被岳寧灌水,現在嘴巴和鼻腔里還殘留著鹹得發苦的沙子,現在又被傭人這樣說,他本就滿心的委屈,只能站在花灑下哭著沖洗。
此刻,樓下崔家昌坐在輪椅上,聽著二女兒說她趕過去的時候,岳寧正在跟崔慧書說的話。
「對吧!寧寧說得半句沒錯吧?但是,他們一家三口不會這麼想的,我爸從來就認為是我在跟他作對,是我不肯把立德雙手送給他兒子。那個女人呢?也認為崔家的都是她兒子的。這下好了,養出來的崔慧書,跟他爸媽是一模一樣的,只要別人不幫他,那就全是別人的錯,從來沒想過,他媽害了多少人。」崔慧儀做出無奈地手勢,「寧寧跟他說,是因為他去找了她,才導致寧寧和俞婉媚的關係公開,這是他造成的。他立馬就要死要活,說都是他的錯,他死了就乾淨了。」
崔家昌本就對這個兒子不滿很久了,膽小怕事不說,還很自私,比自己簽諒解書也是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我媽也沒想要害您癱瘓,就是想讓鍾月珊的孩子沒了。您都已經癱了,也沒辦法改變。只要您簽了諒解書,我媽就能少坐好幾年牢。」
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崔家昌繼續聽崔慧儀說岳寧怎麼說,他兒子還要尋死覓活,岳寧只能拉著他下海,把崔慧書按在海水裡,教訓他,也勸他。
「就這樣,我帶著他回來了。」崔慧儀看著崔家昌,「爸,我實在不想管你們一家三口的爛事了。這麼多年,你和俞婉媚是夫妻,你和崔慧書才是親父子,你們才是一家人。崔慧書是你們崔家唯一的根苗。像今天,我追過去的,他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可承擔不起害得崔家絕後的罪責。以後能不能,崔慧書的事,別來找我了?我跟您都不親,別說是跟他了。」
崔家昌的臉色陡然不好看起來。
這些日子,兩個女兒為了他和崔記,忙前忙後,他在醫院的這些日子,都是兩個女兒輪番陪著,出院回了大宅,女兒雖然不常來,但是還是時常會打電話給醫生和護工問他的恢復情況。
他心裡懊悔,如果當年自己不執著於要個兒子,何至於會落得這個下場。
這個兒子?回大宅這麼久,都沒見兒子幾面的崔家昌,這三天他一直見兒子,兒子跟他又哭又跪又求又鬧,這些撒潑打滾的招數,就是三個女兒都從來沒有過。
慧文懷孕,自己以讓她輕鬆些為由,讓俞婉媚進輝煌,慧文剛開始不高興了一陣子,後來藉口保胎,直接把輝煌甩手給俞婉媚。
俞婉媚一下子接不上來,打電話過去,被秦家的傭人給擋了,說是大少奶奶要靜養,不能勞神。
慧儀則是風風火火,接下立德,碰到難題就解決難題,自己不同意她去內地投資,她就回內地一個個城市考察,寫了那麼多調查報告,擺事實講道理。
反觀自己疼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到這個時候了,都是非不分,想要把他媽弄出來,絲毫不念他這個爸爸已經殘廢了。
崔家昌也不想再被兒子煩了,這個兒子要是一直在他眼前,他估計要少活幾年。
他下定決心:「我送慧書去加拿大讀書。」
崔慧儀抬頭看他:「崔家的根苗,您捨得他一個人遠赴楓葉國?」
「你不是說不管嗎?那就不用你管了,我叫人來處理。」崔家昌說道,反正他之前已經聯繫過了,之前是母子倆過去,現在是讓崔慧書去住校。
崔慧書洗了澡,走到樓梯口,聽見二姐和爸爸在討論讓他去加拿大。
他忍不住走出來問:「要把我送去加拿大?」
崔慧儀仰頭看見了站在樓梯上的崔慧書,誰知道俞婉媚教出來的兒子會怎麼樣?她可不想插手他的人生大事。
她說:「這是你們父子倆的事,我就不參與了。我走了!」
說著,她站了起來,看向姐姐姐夫,「姐姐、姐夫,我沒開車,你們順帶送我回去。」
崔慧文看了一眼崔慧書,再看崔家昌,說:「爸,我們走了,你們父子倆好好商量。」
兩個女兒這些日子,雖然會打電話給家庭醫生和護工,但是沒有叫過他聽電話,他還想多跟女兒們說說話。
「不急啊!再坐一會兒。」
崔慧儀知道他爸什麼意思。她說:「想想我媽身體不好的時候,你在哪裡?再想想這麼多年,我們姊妹倆沒了媽,你關心過多少?我去美國讀書,你給我寫過信,打過電話嗎?我放假回來,你見過我幾回?等想明白了,再說這些話。」
崔慧文提醒妹妹:「慧儀,算了!都過去了。」
崔慧文抬頭看了一眼崔慧書,又低頭看崔家昌:「爸,既然您因為崔慧書是非不分,讓您心寒,您也想想您這些年幹的事,哪一樁不讓我們寒心?我們走了,你們好好談,畢竟你們父子是有感情的。」
「對,親兒子。要陪著過生日陪著過年的親兒子。」崔慧儀面對她爸就會變得尖酸刻薄。
慧文的口氣沒慧儀那麼尖銳,卻一樣扎進崔家昌的心裡。
他殘了,他想要多見見女兒,也想看看外孫,現在他沒辦法開口,只能看著上頭這個不成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