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都說那位是端方嫻靜之人,難得的清淨自守,以後我再聽見這話,就去打嘴。」
扶桑最穩重,知道她不過口頭上出氣,卻不會幹那麼沒算計的事,孟古青將她的手也拉進去按著一起泡,悶悶道:「我還是有點不相信。」主要是不相信徐貴妃會用這樣小家子氣的法子,可不得不承認,這法子雖猥瑣,一旦成功,足夠噁心人,且不留痕跡。
與其說她不相信徐貴妃會不放過這樣『惠而不費』的機會,不如說不願意相信原來人真的是會變的,她自認已經足夠考慮所有人的利益,作為皇后,盡職盡責,遇事從來都是大事化小,也沒任何對不起徐貴妃的地方。轉念一想,只趙東臨如今只親近鳳儀宮這一點,或許早就將後宮裡的人得罪透了,尤其徐貴妃,鳳儀宮的熱鬧可都是從蒹葭宮『搶來』的,怨恨的理由很充足。
而且就算徐貴妃知足常樂,已然到了那樣的高度,就不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一個符號,一種旗幟。身後的一大群人、孩子、母家或明或暗都不會容她偏安一隅,人總是生活在環境中的,『資源』有限,不想委屈自己就只能委屈別人,孟古青不是不清楚皇宮裡生存的底層邏輯,可這也不是就能去傷害別人的理由。
之前她老想著她不沾染分毫『她們』的東西,因為總有一天她會離開皇宮,她的歸宿另有天地,突然驚聞這『殺人於無形』的一招,再能忍讓的心也穩不住了。心情沉悶,樹上的蟬鳴格外聒噪,太陽落後,也就御花園洗鳳池邊涼快點,可那是其他宮妃納涼的地方,她沒心情湊過去,便叫了採薇跟扶桑沿著英華殿外的小花園散步。
原本是廢棄的一處,連著禁苑就被收拾了出來,跟那邊隔著一道高牆,隱約聞有人聲。孟古青找了池邊的一塊光滑石頭坐下,太陽下山不久,還是溫熱的,撐著臉望著波光粼粼的水面發呆,忽聽身邊扶桑的肚子一陣鳴叫,「你怎麼啦?」
扶桑怪不好意思,「今兒太熱了,貪涼,多吃了冰碗,肚子這會兒有點不舒服了。」
「那你趕緊回去吧。」
「這地方偏僻,娘娘一個人在這裡不好,我再等等吧。採薇馬上就來了。」採薇今兒也泡了醋,臨出門是說手上癢,孟古青怕她中招,叫她回去抹藥去了,實在不行,得找太醫來瞧瞧。
「你也說採薇馬上就來了,害怕什麼?這裡往外一道牆就是禁苑,那邊人可多著,一聲喊就來人了,能出什麼事。快回去吧,不行了化點乳生片喝了,明兒就好了。」孟古青是安慰她,可扶桑想,這裡畢竟是皇上後宮,禁苑再多人,通過來的大門上晚上鐵將軍把著,真有什麼事,哪裡趕得及?可肚子裡的絞痛愈加劇烈,她著實忍不住了,只好告饒一聲,轉身往回跑。
四下無人,難得清淨,明月高懸,水聲淙淙,帶著熱氣的風撫過臉頰,愜意地都想睡了,她把頭埋在膝蓋里想,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等採薇過來就回去……迷糊中好想聽見叫嚷聲,仔細一聽,還真是禁苑那邊鼎沸的人聲伴隨著火把的亮光往這邊移動,好像在說什麼賊人小偷,幸好不是刺客,不過這裡也成了是非之地。
採薇還沒來,孟古青卻等不得了,乾脆自己回去,又不遠。剛站起來,耳邊聽到一聲重物落地的異動,還沒有看清來人的樣貌,也不知這人怎麼做到的,倏忽之間移至她面前,一把捂住她的嘴,逼近前來的眼神充滿威脅的意味,仿佛在說,『你要是敢鬧,就死定了』。
孟古青覺得這人露出的上半張臉可疑的眼熟之餘,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也不敢跟這種亡命之徒硬碰硬,眨了眨眼,表示配合,對方非但不是安心的神色,反而意味不明哼了哼,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不巧的是,今日運氣不佳,牆那邊的侍衛找了半天不見人影,竟有膽大的提出要不要爬上牆看看這邊的情況,另一個說那邊是後宮,小心看到哪位娘娘,吃不了兜著人,也有懂的人表示,這邊是冷宮,就是有女人,也是瘋女人、傻女人。
孟古青無奈,譚瑛找的這群人據說功夫很好,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市井之人,半點忌諱都不講的,只可憐了她,盯著她的這人,一看就不是善茬,禁錮在她腰間的手,聽那些人那樣說,更緊了,警惕地盯著周圍,她猜他在找藏身的地方。就在這時,她過來的方向,山石之後,隱隱的燈籠光透過黑幕,伴隨著熟悉的說話聲,「你怎麼不陪娘娘就自己跑回去了。」
「你還不是,我叫你快點來接,你要磨磨蹭蹭的。」
鬥嘴的正是扶桑跟採薇,走近了點,聽到牆那邊的說話聲,似乎有個長官身份的人在罵人,過不多時,雜亂的腳步聲遠去。兩個丫頭緊張地對視一眼,從山石後出來,小聲低喚,「娘娘,娘娘!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