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承安道:「陛下如今已收服四國,為天下之君,申尋已經投降,若將東辰皇室趕盡殺絕,恐怕東辰民心不安。」
哪怕只是做做樣子,也得暫時忍下這口氣。
「還望陛下三思。」
「還望陛下三思。」其他人又一起跟著百里承安跪了下來。
梁寰的目光落在了百里承安身上,聲音不辨喜怒:「此事不必再議,朕自有決斷。」
百里承安有些詫異地抬頭,同他對上了視線:「陛下?」
梁寰起身走了下來,雙手托住她的胳膊將人扶起,微微笑道:「老師,近來天寒,不要久跪,要多注意身體。」
百里承安抿緊了唇,心底一沉:「謝陛下。」
君臣和師生之間無聲的較量在潮濕的空氣中翻騰,梁寰本想再敲打她幾句,腦海中卻忽然閃過一道囂張又輕佻的聲音:『不知好歹,老子這是關心你!』
他愣了一下,看向面前的百里承安,疏離地鬆開了手。
這裡似乎少了一個人。
厲曜站在連廊下拍了拍袖子沾上的雨水,狐疑地盯著上面繁複的花紋,廊外的海棠花樹下正好有個水窪,他探出頭去,就看見自己高束的馬尾和一身黑色的古裝,他震驚地收回了腦袋,就見兩個小宮女步履匆匆地從另一邊走過來。
「聽金公公說方才陛下在御書房發了火,咱們今天當值的都小心點兒。」
「陛下出來後接著就去了勤政殿,百里大人他們已經在裡面待了兩個時辰了,已經錯過午膳了,估計我們見不到陛下了。」
她們走過來看見厲曜,雙雙愣住,但還是向他行了一禮,大膽一點的宮女道:「這位大人,這裡是御膳房,您莫不是走錯了?」
「御膳房?」厲曜摸了摸下巴,笑道,「兩位姑娘,我記性不太好,請問現在是什麼朝代?」
兩個宮女對視了一眼,雖然眼前這人鼻樑上的疤有些可怖,但長得實在俊朗,脾氣也好,穿得又是北梁將領的常服,大約是哪個剛進宮的年輕將軍,一個便道:「此處乃是北梁皇宮,大人,您若是要見陛下,應該去勤政殿外等召。」
厲曜雖然對古代史不了解,但對北梁是很熟悉的,畢竟某個人精神紊亂時天天掛在嘴邊上,他頓時喜上眉梢:「你們陛下是不是叫——」
在嘴邊的名字卻死活想不起來,他甚至記不起對方的模樣,但對這人卻十分熟悉,於是他換了個問法:「你們陛下叫什麼名字?」
他懷疑自己現在處於紊亂狀態。
誰知兩個宮女齊齊色變:「將軍慎言,奴婢豈敢直呼天子名諱。」
「是要掉腦袋的。」厲曜恍然大悟,幸好他忘了對方叫什麼名字,不然還沒等見到面,就被人拖出去砍頭了,他笑道:「不知兩位方便帶我去勤政殿嗎?」
宮女道:「我們正要去給陛下送午膳,將軍可隨我們同去。」
厲曜笑得燦爛:「謝了,不過我不是將軍,你們可以叫我厲曜。」
兩個宮女悄悄抬頭打量他,卻沒敢過多停留,厲曜跟在她們身後成功進了御膳房內部,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被擺在名貴的餐盤裡,又被放在雕刻著精緻花紋的食盒中,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問旁邊的宮女:「這個只有皇帝能吃?」
「回厲將軍的話,這是陛下的御膳,偶爾陛下也會賞賜給大臣們,或是留大人們吃午膳。」宮女耐心地回答。
厲曜在末世待久了,極少見到這麼豐盛的食物,聞言道:「皇后能天天吃嗎?」
宮女愣了一下:「皇后自然是能天天吃的。」
雖然他們北梁已經連續兩朝都沒有立過皇后了。
厲曜放心了,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在放心什麼,美滋滋地跟在一群宮女身後走進了雨里,御膳房的宮人還貼心地遞給了他一把油紙傘。
長長的宮道一眼望不到盡頭,斑駁的朱紅色宮牆將天空切割成了長方形,宮女們撐著傘拎著食盒安靜地向前走,厲曜抬頭看向遠處極窄的天空,聞到了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草木香。
這裡的雨不是輻射和污染嚴重超標的酸雨,竟給人一種安全的錯覺。
他打量著周圍新奇的景色,仿佛誤入異世的遊客,很快他們走出了宮道,眼前豁然開朗,宏偉古樸的宮殿在瓢潑大雨中映入他的眼帘,明明空曠而輝煌,卻又讓人覺得孤寂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