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醴傲慢又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趕緊帶路!」
福自來忙不迭地跑到了最前面。
蒲藍欲言又止,諸醴冷笑了一聲:「對這些活不了多少年的垃圾最好別抱有同情心,讓他們聞見味只會訛你更多錢,他們沒有任何道德可言。」
蒲藍皺了皺眉,還是跟了上去。
——
梁寰眼睛微微睜開,目光落在了厲曜身上,但模糊的意識仿佛在營養液中漂浮,遲遲落不到實處。
然而他又好像是清醒地身處龐大的異種身軀,視野覆蓋了整個倉庫,他在厲曜背後清晰地看清他防護服下面身體的熱源成像,甚至能夠看清厲曜的每一根骨骼和上面的傷口——當然,也能看見手術艙內他那具堪稱千瘡百孔的人類身體。
他發現自己可以變成「異種」的時間已經不可考,他參加的太空模擬實驗次數太多,頻繁的精神紊亂早就讓他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密閉黑暗的環境在不斷消磨著他的知覺,等他發現自己變成一個龐然大物的時候,或許已經過去了很久,也可能只有一瞬間。
結合從川烏那裡學習到的知識,他沒有猶豫就做出了判斷:異種的身份不利於他在人類社會存活,必須完全捨棄這個身份,更不能讓川烏和這些研究員發現。
得益於太空模擬實驗嚴苛的條件,實驗室並不能實事監控他的狀態,於是他在適應精神力紊亂的同時,開始不斷練習著如何切換異種和人類的軀體,並且在逃離實驗室後,成功教會了暮泊這項高難度的技能。
再後來他們逃到了東七區,他想方設法剝離了這具妨礙自己計劃的異種外殼,只等著收集到足夠的腦髓原液,徹底治療好高精神力官能症,就將這幅軀體徹底銷毀。
而他敢在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下將厲曜身上的信號接收器移植到自己體內,也是仗著有這副軀體兜底,厲曜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只會對他更加死心塌地,可以說是一箭雙鵰。
唯一不在他計劃之內的就是基因缺陷——他沒想到自己的壽命會如此短暫。
「能聽見我說話嗎?」厲曜的聲音似乎隔著層霧,在他耳邊輕輕響起。
梁寰操控著營養液中的身體緩慢地點了一下頭,而在厲曜背後的那具軀體,藍色的出手輕輕地搭在了厲曜的肩膀上。
「我操!」厲曜一個激靈險些把手術刀甩出去,轉頭瞪著那隻體型龐大的異種,儘管他對梁寰有著非比尋常的濾鏡,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東西實在有些挑戰正常人類的審美。
「你別瞎動,剛才刀子幸好沒在你身上。」厲曜在經歷短暫的驚嚇過後迅速恢復了冷靜,「信號接收器移植馬上就能結束,你體內的基因缺陷很大程度是你非要剝離這具身體,你幹什麼想不開非要剝離?」
可惜梁寰無法開口回答他的問題。
倒是旁邊一直在打下手的唐睿智多嘴道:「異種和人類根本就不是一個物種嘛,天然對立的陣營,選哪一方都有被發現的風險,嘻嘻,兩邊喊打,可有意思了。」
「梁寰本質上就是人類,異種軀體實驗造成的,這又怪不了他。」厲曜越說越不爽,「川烏他最好給老子一直活著。」
唐睿智:「……還能這麼狡辯?」
厲曜嘖了一聲:「專心做手術。」
唐睿智:「嘻嘻。」
「就是這裡了。」福自來指著不遠處的倉庫,心臟險些要蹦出來,「我、我最後一次見厲曜就是在這個窗戶底下。」
諸醴看向大門緊閉的倉庫:「他來這裡幹什麼?」
「我哪知道啊。」福自來佝僂著肩背,恨不能將自己縮成個球,「長官,我、我可以走了嗎?」
蒲藍剛要揮手趕他離開,諸醴卻忽然開口:「慢著,當時厲曜是自己一個人,還是有其他人在?」
福自來咽了咽唾沫:「一、一個人。」
他下意識地隱瞞了梁寰和怪物的存在,倒不是多麼好心,而是純粹希望他們能自相殘殺,到時候不管哪一方活著,他都能趁機撈點油水。
最好都死啦,嘿嘿。
諸醴拿槍指著他,另一隻手扔給了他一枚小型核彈:「去放到門口。」
福自來不認識這是什麼東西,但本能覺得不妙,可惜在黑洞洞的槍口前他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顫巍巍地接過那玩意,慢騰騰地挪向了倉庫的大門。
諸醴和蒲藍站在遠處,蒲藍不贊同道:「沒必要這樣做。」
「以厲曜的身手不會有事。」諸醴漫不經心道,「就算有事也不是你我動的手——更何況裡面說不定有什麼驚喜呢。」
倉庫內部,厲曜強行封閉了梁寰的精神源:「接下來是最重要的一步,我和唐睿智要將你體內的信號接收器徹底析出,你要保持平穩的呼吸,身體更不能隨意移動,角度上一點細微的差錯都可能導致嚴重的後遺症,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