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重傷未愈,外面還有人在搜尋,雖然心思各異,卻誰都沒有離開,只是看雨總有看夠的時候,他們偶爾也會說上幾句話。
「你的精神力波動很大,大概率實在紊亂狀態。」厲曜朝他丟了顆石子,正好砸中了他的膝蓋。
梁寰垂眸盯著那枚滾到他腳邊的石頭,沒有否認。
「有點可惜啊,等你清醒過來壓根就不記得是我救了你。」厲曜摸出了根煙咬在嘴裡,眯起眼睛看著他,「要不你記在晶片裡,等以後回了東區基地給我轉錢。」
「你很缺錢?」梁寰抬頭看向他。
厲曜笑了起來:「不然我接任務幹什麼,圖好玩兒?人活著不就是為了錢麼。」
「你看起來不太想活著。」梁寰道。
厲曜嘴角的笑意微僵,發出了聲意味不明的哼笑,大概是判斷出對方處於紊亂狀態,說話變得肆無忌憚起來,他半死不活道:「胡說八道,人活著才能有未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死在這裡也很好。」梁寰說。
厲曜盯著他看了兩秒:「你這是精神力紊亂的影響,別衝動。」
「你怕死?」梁寰終於生出了一絲興趣,玩味地看著他,「還是想活著為自己洗刷罪名?」
「算是吧。」厲曜含糊不清地回答,「人哪有不怕死的。」
梁寰看向厲曜露在外面的手腕,上面是被強行縫合後無法及時處理留下來的疤痕,現在的技術可以消除,但厲曜仍舊固執地要留下,不止在這裡,在背部和頸項上還有更深的疤痕——儘管他們之間並不熟悉,但梁寰對他的身體了如指掌。
甚至一度認為這些疤痕不該留在厲曜身上,也許是出於某種複雜又詭異的占有欲。
厲曜任由他打量,叼著煙懶洋洋地靠在冰冷的礁石上:「別看了。」
這小子看著白白淨淨,但眼睛像是帶著毒鉤子,又帶著股欠揍的傲慢和審視,看得人不太舒服。
「像龍鱗。」梁寰垂下眼睛。
厲曜皺眉:「現在軍部都研究出龍形機甲了?」
「……真龍。」梁寰說。
「你見過?」厲曜戲謔地笑了一聲。
梁寰撿了根燒了一半的枯枝,在灰白的地面粗粗勾勒出了條黑龍:「古時將士會將黑龍紋於肩背,以求天子龍氣庇佑。」
厲曜忍不住去看那條黑龍:「沒聽說過這習俗,什麼朝代?」
「編的。」梁寰將枯枝扔進了火堆。
厲曜被噎了一下,無語地瞪著他。
梁寰心情微揚,欣賞著他吃癟的樣子,終於從這人身上看到了絲活人氣息:「你還打算回軍部嗎?」
礁石洞外的閃電撕裂天空,將昏暗的洞穴照亮了大半,厲曜目光沉鬱,仿佛一瞬間斂起了所有的懶散和嬉笑,梁寰平靜地對上他的視線,沒有絲毫退縮和遲疑。
誰都沒有率先移開視線,仿佛某種無聲的較量。
「我可以幫你。」梁寰說。
「你才多大點官兒,怎麼幫?」厲曜不以為意。
梁寰正估算自己當上元帥的可能性,卻聽厲曜懶洋洋道:「在軍部,起碼得混個部長才能說上話,到時候你就成老頭了。」
梁寰笑了一聲。
厲曜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軍部派了這麼多間諜,你是第一個邀請我回去的,謝了。」
梁寰有些可惜,但也不做強求:「如果以後你需要幫忙,可以去東五區梧桐公寓找我。」
厲曜笑道:「你能記住?」
梁寰說:「能。」
厲曜沒想到他這麼篤定,轉頭看向外面洶湧的海面:「還有半個小時就會漲潮,這裡會被海水淹沒。」
梁寰起身走到了洞口:「那就走吧。」
「梁寰。」厲曜忽然喊了他一聲。
梁寰轉身,抓住了迎面飛過來的東西,是枚指甲蓋大小的黑色外置晶片。
「能防基因定位,時效十二個小時。」他被梁寰盯得有些不自在,「就當換你的治療儀。」
梁寰看了他一眼,翻身攀上了陡峭的礁石崖壁,待他攀到頂,下面的礁石洞已經被海水淹沒,徹底尋不到了蹤跡。
直到過了一個多月,他才再次聽說厲曜的消息,確認了那天對方沒將自己淹死在礁石洞裡。
大概還是不想死。
他推開了門,門口的風鈴發出了清脆悅耳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