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在我這兒就這麼多面子,再問就不太禮貌了。」厲曜調整了一下輪椅的逍遙模式,半躺在了上面打晃,「接下來該我問你了。」
川烏道:「你問。」
厲曜眯起了眼睛:「梁寰是不是你派來的?」
「不是。」川烏否認地非常堅決。
厲曜挑眉:「他不是你的那個什麼二組一號實驗體嗎?」
「他是我最完美的一個實驗體,他甚至不像個改造異種,而更像個活生生的人。」一說到自己的實驗體,川烏明顯激動了起來,「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完美,但就是這麼完美的一個作品,卻因為你逃跑了。」
「雖然你誇我老婆我很開心,」厲曜不爽道,「但他逃跑關我什麼事?」
川烏臉色難看道:「你逃跑的那天晚上,路過我的實驗室,朝他的培養倉開了一槍。」
厲曜一臉茫然:「我好端端地打你的培養倉幹嘛?」
「我還想問呢!那時候你的腦子還是罐漿糊,打什麼不好偏偏打他的培養倉!」川烏氣得眼神發直,「本來他精神源甦醒後的第一眼看到的應該是我!我才是他的創造者!」
「啊。」厲曜擰著眉回憶了一下。
當時他頭疼得厲害。
事實上他每根神經每塊骨頭都疼得要命,失去的記憶不在,但滿腔憤懣和恨意卻沒有消減,他殺完人渾身是血地從實驗室走出來,拿刀剜出了胳膊上的軍用晶片,他對軍部早已失望至極,用力地按下了停止鍵,將晶片隨手藏在了大門的識別系統後,還抽空幻想了一下軍部的人搜索到這裡,結果發現寶貴的晶片被隨便插在貓眼後時的憤怒和震驚,小爽了一把。
他撿了把槍,一路上碰見誰就殺誰,在他眼裡這些全都是改造異種,全都是讓他的兄弟們死亡的罪魁禍首,就算殺光了上軍事法庭,他也堅決不會認罪。
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路過了一個奇異的實驗室——至少當時在他剛抽完腦髓又做了記憶手術的漿糊大腦看來,每個培養倉內都漂浮著各式各樣的人體和器官,散發著白色的螢光,就像人在死前最後的詭譎幻想。
他腳步不穩,打翻了許多儀器,擰眉看著這些實驗體,胃裡一陣翻滾和噁心。
也許最好的辦法,是幫他們結束這漫長又絕望的痛苦。
他這麼想著,舉起了手中的槍,對準了面前艙體內蜷縮的人體,那應該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即便眼睛緊閉,也看得出來他非常好看,黑色的長髮如海藻般漂浮在身後,美得讓人心慌。
厲曜重重地喘了口氣,他拖著千瘡百孔的身體,聞著周圍消毒水和血液的味道,舉起了槍對準了這個實驗體的眉心,眼底冷漠,心中卻蔓延開無法抑制的悲傷和痛苦。
這世界不好,想活的人活不了,想死的人死不成。
他扣動了扳機。
培養倉中的少年卻忽然睜開了眼睛,冷漠又睥睨地望著他,如同望著塵世間掙扎的螻蟻。
砰——
培養倉瞬間炸開,培養液傾瀉而出,實驗室里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鮮血和培養液的刺鼻氣味交織在一起,他仰面躺在碎裂的玻璃上,身上破爛的軍裝被濕漉漉的黑色長髮纏繞,少年臉上的血痕明艷,他趴在厲曜身上,伸手摸了摸厲曜濕潤的眼睫。
「你在哭?」少年居高臨下,垂眸問他,氣勢迫人。
厲曜一把將人掀翻,聽著周圍的動靜拔腿就要跑,但想了想,還是拽下了破破爛爛的披風,兜頭扔給了對方。
「哭你大爺。」他罵罵咧咧,時刻謹記著耍帥,將浸濕的頭髮往後一擼,拖著殘軀拎著槍大殺四方,一個人浩浩蕩蕩地衝出了地下實驗室。
哪怕痛得要死,也要單手開敞篷懸浮跑車逃跑,最後還忘不了在夜空炸朵煙花給川烏豎根電子中指,以示尊敬。
……回憶結束,厲曜略顯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記不清了。」他迅速換了副面孔,責怪地望著川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