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著糖,灰撲撲地坐在雪地里,看著鵝毛大雪飄落下來。
阿叔死了。
十九叔也死了,他會在人多的時候喊他父皇,儘管他知道那個叫崔琦的男人才是自己的父親。
他和崔琦有過很多次爭吵,吵得最凶的時候是他十六歲親政那一年,他忘記自己要堅持什麼,崔琦強撐著從輪椅上下來,跪在了地上,聲聲懇切,他拂袖而去,置若罔聞,怒意未散時,接到了宮人崔琦病逝的消息。
有人站在他身邊,有人跪在他面前。
雪下得更大了,他感到了徹骨的寒意,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跪在地上的人卻越來越多,滾落的人頭鮮血淋漓,白骨腐肉堆砌出金尊玉貴的帝王,他孤身一人坐在冰冷堅硬的龍椅上,他接受著劈頭蓋臉的謾罵與詛咒,笑著說著誠懇溫和的話語,看眾人身死,看眾人臣服,心底不見任何波瀾。
他早已與北梁融為一體,一切都是帝王掌心的玩物。
『梁寰,沒有人會真心留在你身邊!你註定死都不得安寧!』
『你不過是個披著賢明仁德外皮的暴君!』
『你無心無魂,你萬劫不復!』
『孤家寡人!』
『你就是個瘋子!』
『瘋子!』
*
梁寰倏然睜開了眼睛。
滋滋的電流聲划過耳朵,臉頰上傳來一陣刺痛,冰冷的金屬貼住了他半張臉,他剛要拿下來緊接著就被人按住。
「別動,還有一分鐘,留下疤我可不管。」有人懶洋洋地在旁邊開口。
梁寰漆黑的眼珠轉動,目光落在了厲曜臉上。
厲曜坐在床邊的沙發上,正在單手玩遊戲:「做什麼噩夢了?出的汗能把床單洗一遍了。」
梁寰盯著他沒說話,視線落在了他手腕上。
「哎,醒醒。」厲曜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我可給你噴了一整瓶鎮靜劑,你再紊亂就有點不太懂事了。」
梁寰看了一眼四周,是厲曜的房間,他還記得紊亂時發生的事情,雖然並沒有多麼出格,但仔細想起來還是有些尷尬。
還不如直接忘了。
厲曜捏住他的下巴來回晃了晃,屈起手指敲了敲他臉上的治療儀:「瘋了?你要真瘋了那台2S機甲可就是我的了,來,你先在這裡按個手印。」
他拿出了份虛擬合同就要把梁寰的手指往上按。
「沒瘋。」梁寰按在了合同的關閉按鈕上,對上了厲曜遺憾的目光,「如果你想開,神封就在隔壁。」
厲曜沒勁地扔開了他的手。
治療儀的計時器響起,梁寰把它從臉上拿了下來,道:「我沒想到傷口感染會這麼嚴重,給你添麻煩了。」
厲曜挑眉:「沒事兒,付治療費就行,一次五十萬。」
梁寰笑了笑:「治療一次五十萬?」
「輻射污染會嚴重影響判斷力,在智商正常的情況下,人至少不應該花五十萬濃縮幣買幾箱假咖啡。」厲曜道,「但是可以花五十萬濃縮幣救條命。」
「……好。」梁寰直接轉到了他的帳戶里。
厲曜吹了個口哨:「梁哥大氣。」
梁寰扯了扯襯衣的領口從床上下來:「我先走了。」
厲曜把搭在床上的腿放下來,給他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