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冷笑出声,皇帝不愧是皇帝,还真是会物尽其用,知道阿宥做不了季颂寰的磨刀石了,就转向让阿宥保护季颂寰。
不要脸。
喻勉沉吟:“你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师父,你们都在为了大周努力,我也想跟你们共同完成这件事情。”阿宥赞叹道:“父皇真是个好皇帝。”
喻勉想了想,还是说:“阿宥,你不是先帝的亲生儿子。”
“我知道。”
“这件事原本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你知道?”喻勉微愣。
阿宥点了下头,他随意笑笑:“我被丢到山林中时已经能记事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但清楚绝不会是父皇。”
“可是父皇对我太好了,就连带我出山林的潘大人都害怕我,父皇却对着特别耐心,他任由我咬他一口,教我放下戒备,师父,我半狼半人,能察觉到危险,所以才在初次见你时攻击你,但父皇身上没有这种危险性,我能感觉到,他厌恶自己。”
喻勉索然无味道:“我没时间听你们父慈子孝。”
阿宥笑了笑:“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我接受的‘好’都是真的,师父,我不可能再回山林了,我要和你们一样。”
喻勉怔然看了阿宥片刻,随后拿起石桌上的酒杯,递给阿宥,缓缓道:“庆祝你,长大成人。”
阿宥愉悦地接过来,对喻勉说:“你放心,我保护小废物,还保护师母。”
喻勉心道,小白痴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他对阿宥说:“真能耐。”
阿宥挠挠头,狐疑地看向喻勉:“…你是在夸我吗?”
喻勉轻笑一声,颔首道:“也没那么白痴。”
阿宥不胜酒力,没多久就醉了。
喻勉拎起他打算将人扔回卧房,阿宥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他努力睁开眼睛,抱怨:“你就不能背我吗?”
喻勉不近人情道:“你会吐我身上。”
阿宥认命地垂下脑袋:“那你还是拎着吧。”
喻勉似乎笑了一声,他最终还是将阿宥背回了卧房,其实阿宥留在重京也好,起码有左三照应。
只是左三…
喻勉微叹出声,走之前他还能哄好左三吗?就算要哄他也得先见着人,左三现在根本不见他。
三日后,使团应时而出,左明非称病不出,他直挺挺地坐在凉亭里,听着那响起的鼓声。
阿宥从凉亭上倒挂着,伸出脑袋:“我师父要走了。”
左明非应了声。
阿宥不乐意道:“你为何不见他,他都来了十几次。”
“让他知道我在生气。”左明非如实道。
阿宥更加不乐意了:“那我师父走的多不安心。”
“……”这话不太吉利,左明非微叹出声,他兀自想,让喻勉知道他仍在生气,兴许…喻勉就会急着回来哄他。
阿宥转了转眼睛,然后从凉亭上下来,递给左明非一封信:“好吧,反正我也不明白,这是师父留给你的。”
信封上只有四个字——吾妻亲启。
左明非原本不想理会,可是双手不听话,他故作冷淡地展开书信,入目便是喻勉磅礴硬朗的笔迹——
“卿卿吾妻,见字如晤。”
“当汝见此,吾已去矣。”
“君虽不见,然吾知君不舍。”
你虽然不见我,但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余知汝尚怒,但使余言。”
我知道你仍然在生气,但请让我说下去罢。
“陛下纯良,实乃大周之福,其需忠臣良将佐之,并非吾所能为也,故非君不可。”
“吾前所黜官员,君可复用,其愤怨于吾,必臣服于君,如此朝廷上下一心,指日可待也。”
“此番奔赴北岳并非虚动,余慎虑之,需得亲至,余知汝所忧,然请信之,余有克敌之计。”
“憬琛吾妻,余少时顽劣,家中长者奈何不可,将余放去边疆,幸遇恩师授以武艺,又得良友志趣相投。”
“还至京师,初见君颜,如见春阳暖月,然其年少,但觉汝佳,心动自不知。”
那次回到京城,与你的初次见面,我好像看到了世上最美好的景色,然而当时年纪小,只是觉得你很美好,心动而不自知。
“念往昔之光阴,短则令好。余闲而思之,若岁月静好,亲友尚在,世事定然不同于今日,吾能胜于今矣。”
想起从前,光阴短暂却美好。我闲下来的时候会想,如果悲剧从未发生,故去的亲友都在世上,一切都会比今天要好,我们也会有更好的开始与结局。
“忽而梦醒,惊觉师友故去多年,兀自感怀惆怅,幸而有君伴余左右,余不胜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