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声从脚下传来, 阿宥低头,看到狼母正咬着他的衣角, 试图将他往一个方向拉去, 阿宥抬头望向那个方向,那是他家乡的方向。
动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狼母似乎也听懂了喻勉的言下之意。
“你若今日离开, 我尚可保你安然无恙,你若执意留下, 日后生出事端,到那时候, 我不一定能护你周全。”喻勉直白道。
思考良久,阿宥后退两步, 随后重重跪下,叩首:“多谢师父…”他仍旧不太会用人话表达情感,却深知喻勉对他的用心。
从对人类抱有敌意到清楚自己是个人,陪伴他的始终是丞相府的那群人,在丞相府的这段时日, 将是阿宥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望着远去的人影,喻勉毫不犹豫地转身,他身形高大挺拔,与远方的城墙遥相辉映, 隐隐有笼罩住整个重京之意。
喻勉面无表情,形色不疾不徐地走回到军队之中, 望着有条不紊的士兵,喻勉淡声吩咐:“广陵王为救太子跌落悬崖,至今不知所踪,多半已经遇险,留下部分人继续搜寻,其他人随本官回城。”
深秋肃杀,军队在喻勉的带领下缓缓朝城门的方向走去,只是在进城时被守城侍卫挡住了。
喻勉微微俯身,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守城侍卫,质问:“太子已然找到,为何还不放本官回城?”
侍卫喉结滚动,回答得略显艰难:“回…回丞相大人的话,陛下的意思…是…是要您带着太子和广陵王一起回来。”
“呵,”喻勉冷笑一声,他懒懒道:“好道理,照这个说法,若是一辈子找不到广陵王,本官便一辈子不能回城了吗?”
“丞相恕罪!”侍卫急忙俯身,而后道:“属下即可派人回宫请示陛下。”
喻勉淡声道:“不必了。”
侍卫顿了下,心中愈发不安:“丞相…”
喻勉戴着护腕的左手随意抬起,身后的士兵仿佛得到指令般地迅速包围城门,并且制服了一众守城侍卫。
为首的侍卫勉强保持镇定,他皱眉质问:“丞相这是何意?!”
“本官亲自前去向陛下请示,便不劳烦诸位了。”喻勉驱使着马,不疾不徐地迈进城门。
有侍卫看不下去,怒斥道:“丞相不要忘了!这天下不姓喻!”
喻勉置若罔闻地往前走去,直到为首的侍卫骤然出声:“丞相若再往前走一步,我等便以死谢罪!反正未完成皇命,我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闻言,喻勉仍旧没有停下。
守城侍卫们正欲撞向银甲士兵们的剑刃,却被银甲士兵不约而同地点了穴,守城侍卫们的同时哑然,只能愤怒且不甘地望着喻勉越来越远的身影。
喻勉气定神闲地转过身,他从马上俯视着那群守城侍卫,嗤道:“愚不可及。”随后,他又乏善可陈地评价:“也算忠心,既有这等傲骨,那便发配边疆,为国尽忠吧。”
副官急忙提醒:“丞相,这群公子皆是世家官宦出身…您与其他朝廷官员多有误会,如今又将他们的儿郎发配边疆…这恐有不妥。”
“哦?竟是这般。”喻勉目光微动,他打量着那几个挣扎的人影,缓缓道:“少年人啊,倒是不似他们父辈那般迂腐圆滑,如此便更要远离重京这个安乐乡,方可保留几分锐意。”
“…是。“副官只得叹气,随后又问:“那城门校尉一职…要提拔谁呢?”他的目光在凌隆和凌乔二人身上逡巡,他心想,丞相如此大费周章,无非是想安插自己人进城防营。
“秦华堂不是还赋闲在家吗?由他顶上。”喻勉不以为意道。
副官又是惊愕:“秦华…秦大人?!”他不是才被撤了大理寺少卿一职,关键是他是东宫的人啊!
副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道:“是,属下这就去吏部交代。”
大理寺
案件审理已经结束了,但仍有人在大理寺外侯着,似乎在等待着谁。
左明非闲适地站在原地,他右手拿着一个卷轴,低头思索着什么,像是一幅清致风雅的画,听到马蹄声后,他缓缓抬眸。
喻勉策马而来,玄甲劲装,凌厉威严,浓墨重彩地冲散了几分静谧,却也让此时此刻生动了起来。
左明非望向喻勉,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我赢了。”他说。
喻勉牵紧缰绳停在左明非身侧,马儿在原地打转,喻勉盯着左明非脸上不达眼底的笑意,说:“但你看起来并不开心。”
“赢了你,这没什么好开心的。”左明非语气温和。
“既如此,你何苦与我争呢?”喻勉低声喟叹。
“阿勉。”左明非微微张开手臂,目光缱绻地描绘着喻勉:“我想你抱抱我。”
喻勉翻身下马,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左明非,他轻抚左明非的后背,难得柔和着语气揶揄:“累了吗?你我可是要斗一辈子的。”
“求之不得。”左明非将脸埋进喻勉的颈窝,双唇触碰到温热的脖颈,左明非深深地将双唇印了下去。
喻勉说:“很快就结束了。”
左明非莞尔:“我知道。”
回去的路上,左明非告诉喻勉:“乐章保住了一条命,可惜不能再入仕途,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喻勉眉头紧蹙,道:“这不是皇帝想要的结果,洛白溪这样审理案件,就不怕皇帝降罪于他?简直胡闹。”
左明非一手牵着喻勉,一手递上卷轴,“你看这个。”
喻勉用另一只手托着卷轴,同左明非一起打开这卷卷轴,他惊讶地发现这竟然是卷请命书,是徐州百姓为王颂求情的文书,上面签有不计其数的姓名。
“能劝退圣意的只有民意,当年白家因为清明状而获罪,如今乐章也因为请命书而保住一条性命。”左明非的语气略显低沉。
喻勉的拇指指尖蹭过一个陌生的姓名,“请命书送往京中需要不少时日。”
左明非认同般地眨了下眼睛,随后玩笑道:“而且还不能被你发现,确实耗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