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随舟歪头询问,看起来乖巧无害。
延光帝盯了季随舟片刻,而后道:“眼下正值家国存亡之际,你,不可胡来。”
“是啊,家国正值存亡之际,皇兄可要好好鼓舞士气,莫要丢了我皇室颜面。”季随舟稍带讽刺地说。
这无疑是在暗讽延光帝南下迁都一事。
“……”延光帝看向季随舟的目光很是复杂。
左明非将二人的举动全看在眼里,却未说什么。
季随舟走向喻勉,扬了扬下巴:“走吧,喻大人。”
喻勉在前,季随舟在后,两人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马厩旁,“喻大人有何事请教本王?”季随舟敷衍问。
喻勉回神,审视的目光落在季随舟脸上:“陛下不是启程南下了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呵,一国之主宛若丧家之犬南下奔逃,喻大人觉得这幅样子很好看?”季随舟嘲讽道:“谁知道呢,或许是皇兄良心发现了也说不定。”
“季尧,你到底想做什么?”喻勉沉声问。
季随舟陡然发怒:“从始至终,都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你们以为我要做什么!”
喻勉巍然不动地注视着季随舟,他能理解季随舟的委屈愤恨,也难怪,人家原本想闲云野鹤自在一生,却因为皇族身份受到桎梏,世事大抵难究因果,毕竟喻勉自己也是怀疑季随舟的众人之一。
季随舟盯着喻勉,一字一句道:“我从无二心!是你们猜忌我,怀疑我,利用我!既然如此,我倒不如…随了你们的愿。”
他唇边漾上一抹扭曲的笑意,随后那双柳叶眼宛若刀锋般地看向喻勉:“毕竟,当初在军营,是你告诉我的,只有将权势握在手中,才能极尽人事。”
喻勉回忆起这句话,眉头不由得皱了皱,他当初说这句话,本意是哄骗季随舟回京,却未曾料到此时今日,季随舟会拿这句话来噎他。
喻勉骤然抬起手臂,臂肘狠狠地落在季随舟胸膛,季随舟闷哼出声,后背装在马厩的栅栏上,他吐出一口浊气,却是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敢杀我吗?你若此时杀了我,皇兄定会将你就地正法,你不知道吗?他正缺个由头杀你呢,帝王之心呐喻大人,皇兄有多依仗你,就有多想杀你!”
喻勉按住季随舟的肩膀,呼吸微沉:“你是如何控制陛下的?下毒?威胁?还是逼迫?”
“控制?”季随舟对肩头传来的骨裂疼痛不屑一顾,他嗤道:“我何德何能呢?喻大人不会真的以为皇兄软弱可欺吧?他可是父皇钦点的太子,大周的帝王,不过…”
话音陡转,他愉悦道:“看到这样的人无奈、难过、失落,继而不得不妥协,也是一桩乐事。”
“季尧,你是活够了?”喻勉眯起双眼,语气危险起来。
延光帝是大周的君主,岂能容忍他人羞辱?
看到喻勉动怒,季随舟更加兴奋了,他那张素来淡漠出尘的脸上染上快意,于是他更加放肆地闷笑出声:“你不是想知道我如何控制的季靖程吗?”
竟敢直呼帝王名讳!
季随舟抬起那只没被桎梏的手,他正百无聊赖地转着一副镣铐:“这玩意儿虽然轻便,却难解得很,我将他铐在銮驾上,顾及到颜面,皇兄自然不会声张。”
喻勉夺过那副镣铐,“你就不怕陛下真砍了你?”
“是人都有弱点,皇帝也是如此。”季随舟哼道:“皇兄连一个谋反的兄弟都不敢杀,更何况是我?满腹心机和优柔寡断从不冲突,顾念亲情和利用亲情也不相悖,你说呢,大人?”
喻勉缓缓松开季随舟,淡淡道:“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呵。”季随舟不屑一顾。
“你就像一个受了委屈却无处发泄,继而要让所有人都陪你不痛快的可怜虫。”
季随舟勃然大怒,他愤恨回身:“放肆!你…呃!嗯?”右手一紧,季随舟低头去看,只见喻勉不知何时用那副镣铐将他锁在了马厩旁的栅栏上。
喻勉不给季随舟反应的机会,他直接拎着季随舟的腰带,将人转了一圈,摸出镣铐的钥匙,随后往远处一扔,钥匙便消失在了雪地中。
季随舟呆住了。
喻勉自顾自离开,留下一句:“殿下在此好好反省罢,有马儿作伴,也不算孤寂。”
马儿应景地打了个响鼻。
寒风凛凛,季随舟回过神来,他使劲挣扎着右手的镣铐,镣铐却纹丝不动。
“喻勉!”身后传来季随舟的无能狂怒。
营帐之内,四个小太监立在延光帝身边,左明非陪坐在延光帝身边,君臣二人气氛和谐地说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四个小太监应声倒地,只见他们的后脖颈处皆有一根银针。
左明非起身道:“陛下,臣立刻派人护送你南下。”
延光帝却摆了下手,略显疲惫道:“左卿不必操劳了,朕意已决,誓与将士们共存亡。”
左明非劝解道:“陛下,留得青山在,上京有臣和喻大人守着,待驱除北岳出境,臣和喻大人定会恭迎陛下回京。”
“爱卿报国之心,朕都晓得,但朕不能走。”延光帝语气坚定道,话应刚落,他就忍不住咳了起来。
左明非适时起身,递上茶杯:“陛下要当心龙体。”
延光帝又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他扶着桌角,接过左明非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几口,随后嗓音沙哑道:“…事已至此,朕若离开,恐会伤了将士们的心,说到留得青山在…朕已派遣既明和萧穆护送太子南下,若朕出了意外,好歹还有太子在…”
左明非安慰道:“太子年幼,陛下还是要保重龙体。”
延光帝脸色苍白地笑了下,“爱卿说的是,朕身为天子,不该说这些丧气话。”
左明非迟疑片刻,还是询问:“陛下与弈王,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