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朝廷的高層來說,這事兒其實已經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尤其是在經歷過先前的梧桐書館一事之後。
聖上也無意去隱瞞他們,就跟老太歲身上的秘密一樣——就算外人知道了又能如何?
這會兒麻太常忽然間將此事點破,他倒也不是特別奇怪。
當下就應了句:「不錯,怎麼,太常有什麼想說的?」
麻太常面露瞭然,又問:「如此說來,先前梧桐書館的事情,也的確是皇長子殿下的手筆了?」
聖上又應了句:「不錯。」
麻太常便勸解說:「陛下讓皇嗣出入民間,了解百姓疾苦,眾生百態,實在是一樁善事,只是皇嗣身邊的人,尤其是傳道受業的師長,務必得千挑萬選才行……」
他說:「宮裡邊的太傅,都是層層選拔出來的,操守學識俱都出眾,到了外邊兒,皇嗣們就不定會遇上什麼人了。」
聖上聽得若有所思:「太常這話,似乎意有所指?」
麻太常遂把事情給挑明了:「敢問陛下,先前皇長子之所以去管梧桐書館的事情,是否是徐氏引導之後的結果?」
他說:「單說這件事情,其實是好的,紀博士和其女的義舉,臣也深感敬佩,只是這絕不意味著徐氏對於皇嗣的利用,就應該被姑息!」
聖上明白過來了:「那麻太常的意思是?」
麻太常遂說:「龍川書院的院長孟思齊現下正在國子學任職,知會他一聲,叫他把徐氏攆走吧,這樣品行不正的人,不該留在皇嗣身邊。」
聖上不置可否,倒是使人去傳了孟大書袋來,讓他與麻太常共同協商此事。
孟大書袋斷然拒絕:「臣在朝中,做的是國子學的司業,與龍川書院有什麼關係?」
他說:「朝廷統轄的是國子學司業孟思齊,不是龍川書院的院長孟思齊,讓國子學的司業攆走龍川書院的一個老師,豈不是不倫不類?」
麻太常被他堵住,啞口無言,良久之後才說:「孟司業何妨稍加變通呢……」
「一碼歸一碼!」
孟大書袋堅決不肯鬆口:「如若徐格非有罪,那就用律令來懲處她,直接越過書院,要求開除一位老師,這不合情,也不合理!」
麻太常平時特別會咬文嚼字,但他偏偏遇上了孟大書袋。
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孟大書袋豈是浪得虛名!
最後麻太常鎩羽而歸。
起初聖上也沒多想,哪知道過了兩天,夏侯太太進宮來跟貴妃悄悄說起這事兒來了:「我怎麼聽說……」
也是麻太常那一套的說辭。
阮仁燧一瘸一拐地出來,軟糯糯地叫了聲:「外祖母,這是怎麼回事呀?」
夏侯夫人大驚失色,震驚之下,不由得下意識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天吶,這是怎麼回事?!」
貴妃不以為意:「沒什麼事,我打了他幾下,有點腫了。」
夏侯夫人又氣又急:「你打他幹什麼呀!」
趕忙叫外孫到自己跟前來,解開衣服很小心地查看了一下。
她心疼壞了:「你阿娘的心真是鐵打的,怎麼能把孩子打成這樣呢!」
說著,摟著他,心疼得掉了眼淚出來:「我可憐的歲歲喲,這得多疼啊……」
貴妃沒好氣道:「沒冤枉他!」
又把兒子乾的那些事情給講了。
夏侯夫人隔輩親,這會兒都開始蠻不講理了:「那不是沒出事兒嗎,真是的!」
娘倆兒你來我往地說了會兒,才把事情繞回到正題上。
「就是說那個徐氏,是從前荀相公的女兒,她大抵是知道歲歲的身份的,所以才讓他去幹這個事情……」
阮仁燧有點擔心他阿娘生氣,當下目光帶著點忐忑地看了過去。
貴妃卻仍舊是不以為意:「知道就知道唄,這有什麼。」
那邊祖孫倆都吃了一驚,當下異口同聲道:「你不生氣?」
貴妃反倒覺得他們倆的反應奇怪:「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她理所應當地說:「我們歲歲可是皇長子呢,這身份怎麼了,拿不出手嗎?」
又就事論事:「如若徐太太是借著歲歲的身份牟利,亦或者是存著什麼私心的話,我一定饒不了她,可她如此為之,是出於一腔善念,又何必去吹毛求疵?」
最後還說:「我看歲歲很喜歡她呢,不換,就要這個班主任了!」
阮仁燧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又開始搖尾巴了:「阿娘,你真好!」
等晚上聖上過來,貴妃還說一句別的:「且她也不容易,首相之女,如今在書院教書,言談舉止卻都坦蕩自若,也是難得。」
聖上有點詫異:「也有人來跟你說這事兒?」
一句話說完,三個人都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兒。
太巧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