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書館總共就那麼大,佛影娘子聽見動靜從裡頭出來,見到他們先是一喜,復又有些擔憂。
她很溫和地跟差役說:「兩位大哥,讓他們進來吧,我的確認識他們……」
兩個差役對視一眼,讓開了道路。
兩個小孩兒前腳進屋,後腳外頭的差役就叫了同伴過來,悄悄地囑咐他:「去回稟京兆,她要等的人,已經來了。」
……
舒伯瑤新官上任,神都城裡就發生了這樣一樁兇案。
老實說,偌大的帝都,每天都在死人。
就算是死了兩個,其實也不算是什麼大事。
但是這事兒被輿論發酵,鬧起來了,兇手又放話說還要再殺別的,這事兒就很嚴重了。
舒伯瑤也看了屈大夫帶進宮去給聖上瞧的那份文章。
她的心很細,沒有隻看那一份文章,還叫人去查了梧桐書館開設的時間,去找了對應日期的報紙,往來印證。
而後,又叫幕僚幫著去打探,看紀家人,尤其是紀博士在國子學時,風評如何?
該查的都查完了,她才親自去了一趟梧桐書館。
舒伯瑤問佛影娘子:「娘子可認識行兇的黑衣客?」
佛影娘子唯有搖頭:「回稟京兆,不認識。」
真的不認識。
舒伯瑤點點頭,又問她:「那這段時日以來,你有沒有同人提過梧桐書館的煩心事,亦或者有人上門來跟你提過此事?」
佛影娘子非常短暫地頓了一下,而後同樣給予了否定的答案:「回稟京兆,也沒有。」
舒伯瑤捕捉到了她短暫的猶豫。
她意識到,佛影娘子心裡邊其實有一個懷疑的人選,但是出於感念亦或者別的什麼關係,她選擇將此事壓了下去。
只是……
舒伯瑤心想:那個人從頭到尾,似乎都沒有隱藏身份的意思啊。
黃昏酒館這個地點,還有那兩具對不上號的屍體……
舒伯瑤環視著梧桐書館,心裡邊生出了一點猜測。
他還會再來的。
……
阮仁燧跟曹奇武仰著頭,像兩隻小狗一樣,一臉好奇地問佛影娘子:「今天有人來還書嗎?」
「有嗎有嗎有嗎?」
佛影娘子叫他們倆問得一怔,反應過來,一時又嘆又笑:「有,多得很呢!」
「還有人知道了這事兒,有感於家父之心,專門送書過來,只是我沒要也就是了。」
佛影娘子臉上的表情實在唏噓,感慨之後,覷著四下里無人,她有著短暫的遲疑。
她想問:是你們做的嗎?
但是在這個時候,問出這個話來,把一切戳破,說不定反而會給他們帶來危險。
所以她克制住了。
當下很鄭重地向他們倆行個禮:「這回的事情,真是多謝兩位小郎君了!」
阮仁燧跟曹奇武趕忙還禮:「您這就太客氣了!」
一大兩小聚頭在一起核對帳簿,看哪些書還回來了,哪些還不見蹤影。
阮仁燧看到後邊,忽然間注意到一個地址:「這裡的地價很貴啊……」
按理說,住在那兒的人,不該到這兒來借書的。
「哦,他呀。」
佛影娘子瞧了一眼,苦笑著說:「那位宋郎君是跟朋友一起過來的,聽說出身不凡,是封疆大吏之子,大概是貴人事忙,之後就把這事兒給忘了吧……」
阮仁燧就說:「甭管是什麼身份,借了人東西就該還啊!」
曹奇武在旁邊做捧哏:「就是!」
阮仁燧還說:「總不能說越是出身尊貴,位高權重的人就越是沒有道德吧?」
曹奇武又說了句:「就是!」
倒是阮仁燧自己愣了一下,有點心虛地轉轉眼珠,把自己腦海中浮現出的兩個人影揮散了。
從梧桐書館這兒離開,兩個混子商量之後,決定再跑一趟宋家。
哪怕只有一本書,哪怕是什麼封疆大吏之子,逾期不還就是逾期不還,本質上跟尹生沒有任何分別!
曹奇武說:「走?」
阮仁燧說:「走!」
兩個小孩兒結伴離去。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對面街上還停著一輛馬車。
那趕車的親信低聲問:「京兆,進宮嗎?」
舒伯瑤覷著那兩個小蘿蔔頭遠去的身影,微微一笑,同樣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