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好不認識來者是誰,但田美人認識。
她神色有點慌張,趕忙跟妹妹介紹:「這是卓大儒的女兒卓二娘子……」
宮裡邊生活的人,一定要知道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
就跟京兆府的差役上街執勤,一定得認識各家高門大戶馬車上的標誌一樣。
卓大儒與首相唐紅,是太后娘娘手下並駕齊驅的兩輛馬車。
她的兩個女兒雖然都很年輕,但卻都有門籍,可以隨時出入宮廷,極得太后娘娘寵愛。
卓二娘子很恭謹地向田美人行了禮,而後主動同阿好自我介紹:「我字如翰,田娘子怎麼稱呼?」
阿好心想:原來她知道我是姐姐的妹妹,也知道我姓田!
既然如此,為什麼一開始過來的時候,卻做出不認識我的樣子來?
阿好腦海中猛地划過了一道閃電,剎那間福至心靈!
陛下曾經應允過她,如果她能把統計表的事情辦好的話,就給她找一個很厲害的老師!
阿好心念及此,當下很鄭重地還禮:「卓二娘子,我姓田,名叫阿好。」
她更深地鞠了一躬:「如若日後有幸長久相見,還望娘子多加包涵照拂……」
卓如翰聽得眉頭一動,眼睛微亮:「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麼過來找你的嗎?」
阿好聽她如此發問,心裡便有了底。
她畢竟年幼,臉上不由自主地帶了笑容出來:「是否可以請如翰娘子代為引薦卓太太?」
……
阮仁燧原還想趁著中場休息的時間,過去褒讚勉勵一下他阿娘的,結果等真到了那會兒,打眼一瞧,哪還有他的位置?
他阿娘儼然是成了大殿的中心,被諸多人眾星捧月似的圍著。
你問一句,她夸一嘴,別說是他了,連他外祖母都沒能擠過去呢!
聖上顯然早有預料,是以剛結束的時候,一動都沒動,見他著急忙慌地站起來,還短促地笑了一聲。
搞得阮仁燧再坐回去的時候,就有點不得勁兒:「這有什麼好笑的?」
他氣哼哼地說:「我哪知道會有那麼多人圍著阿娘啊!」
聖上的神色反倒是很欣慰:「這說明神都城裡,到底還是聰明人更多一點……」
說著,他視線一斜,朝著離開大殿,往別處去的兩個小娘子身上掃了一眼。
聖上臉上的笑容隨即更深了幾分。
……
這天的讀書會完成得很順利,講解也好,示範也罷,從頭到尾,都沒出什麼紕漏。
一直到最後把推薦書單挨著分發下去,順利收官之後,德妃環視四遭,竟然有種大夢一場的虛幻感。
就這麼順順利利地結束了?
就這麼順順利利地結束了!
第二天一大早,夏侯夫人專門使人送了當天的報紙進宮,寫的就是天家教化,皇妃垂範,毓出名門,高華秀贍!
德妃飯都沒顧上吃,從頭到尾先看了一遍,而後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兩手將那份報紙捧在心口,醺醺然如飲醉一般,沉迷不已地合上了眼睛。
聖上心下好笑,臉上倒是不顯。
雖然那二十個字就是他親自題的,但此時此刻,他還是裝出迷惑和不解的樣子,問她:「寫的什麼呀?」
夏侯博士睜開眼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很隨意地把報紙遞給了他:「哎,他們說的也太誇張了……」
一邊說,一邊控制不住臉上的笑,以至於表情都變得扭曲起來了。
聖上從頭到尾飛快地看了一遍,當下讚嘆不已地道:「完全沒有誇張嘛!」
他說:「這不都是實話?」
夏侯博士幾根手指撐在顴骨上,咬著腮肉,叫自己別笑得太誇張:「哎呀,人還是得謙虛一點的嘛!」
阮仁燧在旁邊做捧哏:「阿娘,這個詞怎麼念?高華秀什麼?」
夏侯博士低頭瞧了一眼,說:「贍,這個字念『shan』。」
阮仁燧就很好奇地問:「阿娘,高華秀贍是什麼意思呀?」
好孩子,真會問!
夏侯博士欣慰不已,一顆心都跟泡在了蜜水裡邊似的:「這個詞兒啊,得拆解開來看……」
……
宮裡邊——其實主要是太后娘娘——能做出讓德妃給外命婦們講課的決定,就已經極大地表明了宮廷的態度。
而德妃的表現,也的確沒有令皇室蒙羞,反倒成了對外風範和教化的一種展現。
上頭有意,且德妃的確表現得好,再底下推崇備至,頌聲載道,也就不足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