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世子張口欲言,身後忽然間傳來一陣稍顯急促的腳步聲。
他與聖上一起扭頭去瞧,卻見來的是宋大監。
這位天子最為倚重的心腹步履匆忙,氣息也有些急促,見承恩公世子也在,語氣倒是很穩:「陛下,前朝有些事情,需要您馬上處置……」
聖上一聽就知道這事兒內含蹊蹺。
中秋宮宴,要緊的朝臣們都在這兒呢,能有什麼大事,讓一向穩妥的宋大監急成這樣?
多半是因為承恩公世子在此,所以不便明言。
他當下便肅然了神情:「走,去看看。」
承恩公世子急了,快走幾步追上:「陛下,臣這事兒……」
聖上忖度著他那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滿口應下了:「等朕忙完這事兒,就給你賜婚!」
承恩公世子大喜過望,趕忙躬身謝恩:「陛下大恩大德,臣沒齒難忘!」
聖上隨意地朝他擺了擺手,沒再說什麼,走出去幾步,避開眾人視線,才低聲問了句:「怎麼回事?」
宋大監小聲說:「皇后娘娘跟定國公府那邊談得很不好,似乎是吵起來了……」
聖上聽得眉頭緊鎖,默然良久之後,終於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
阮仁燧跟大公主從昨晚開始,就興奮起來了。
依照往年的成例,中秋節,宮裡邊會有大規模的表演,還能吃新上市的螃蟹乃至於各式各樣餡料的月餅……
但是這些他們姐弟倆統統都不感興趣!
他們心裡邊最最最期盼的,還是放河燈!
宮裡邊前幾天就已經準備妥當了,昨天晚上分別送到了披香殿和九華殿。
是那種精巧的羊皮小水燈,因燈面紙張顏色的不同,在內里燈燭的照耀之下,會變成不同色彩的燈盞。
中秋宮宴每年都選在桂園辦,一是因為這裡有連綿數畝的桂花,中秋開放,香飄十里。
其次則是因為桂園臨水,中秋在此放燈,正好得宜。
大公主從清早開始,就不住地在問了:「天到底什麼時候黑呀?」
以及:「天怎麼還不黑呀?!」
她迫不及待地想放燈了。
賢妃起初還很有耐心地回答她的問題。
被問得多了,就開始煩了:「阮仁佑你自己找個地方玩吧,愛上哪兒上哪兒去,就是別在我跟前待著!」
賢妃說:「我又不是玉皇大帝,管不著天什麼時候黑!」
把這隻嘰嘰喳喳個沒完的小雞仔給攆走了。
大公主倒是有心去找阿好呢,結果後者卻被田美人領著,借著中秋佳節,人來得齊全,給她介紹一下內外命婦們。
最後,還是跟因德妃忙於社交,暫時無心看顧的弟弟組了隊。
小時女官給他們找了個消磨精力的地方:「雖還不到放河燈的時辰,但聞著桂花香味,坐在小船上遊河,還是很有意思的嘛!」
一大兩小,並幾位侍從,就這麼登上了畫舫。
而後晃晃悠悠的,循著巨大楊柳的綠蔭,臨近了某座小榭。
大公主趴在窗戶上向外看,不知瞧見什麼,忽然間「咦」了一聲,惹得小時女官和阮仁燧同時看了過去。
「大姐姐,你怎麼啦?」
大公主指著侯在小榭外侍從中的一個,神色有點驚奇:「是朱娘娘身邊的人……」
阮仁燧和小時女官同時楞了一下。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朱皇后怎麼會在這裡?
還是說,是那侍從奉朱皇后令來做什麼?
正疑惑間,小榭里忽然間傳出了瓷器被打碎的脆響聲,乃至於器物落地的嘈雜聲!
朱皇后向來沉穩方正,聲音悅耳,語氣輕緩,然而此時此刻,她態度少見地有些尖銳,裹挾著極度的慍怒。
「從來都沒有沒有什麼缺失的一角,所以也不需要去補全!」
朱皇后厲聲道:「我就是完美無缺的!」
小榭里大概還有其餘人在,只是其餘人的聲音並不高昂,很難傳到小榭之外來。
小時女官臉色微變,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噓。」
示意兩個孩子噤聲,又沉聲吩咐划船的內侍:「馬上離開這兒。」
阮仁燧滿心驚愕,大公主則是叫小時女官過分嚴肅的臉色給驚到了。
一直到畫舫走出去很遠,姐弟倆都沒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