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趴在窗邊,悄悄地向內觀望。
德妃坐在小歲歲的正前方,手邊還掛著一塊黑板,正有模有樣地給講課。
「我剛才說,近來以花為題材的畫作,都有哪些來著?」
德妃作左右逡巡狀:「有誰知道?」
小歲歲馬上舉起了手,大聲說:「我,我知道!」
德妃便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好,你來說吧。」
小歲歲就字正腔圓地說:「是《銀瓶白菊圖》、《華春富貴圖》、和《豐登報喜圖》,等等等等!」
德妃讚許地點點頭:「你說得很對,就是這些!」
聖上險些笑出聲來。
裡頭德妃也蹙著眉頭:「……是不是不能這樣啊?」
她說:「這是給小孩講課呢,可命婦們都是成年人了……」
又心思縝密地道:「尤其有些命婦上了年紀,久坐怕也不好。」
阮仁燧就主動提議:「一半闡述課,一半實踐課,怎麼樣?」
他說:「講完之後,讓她們親自試著插花,既能鞏固成果,也有趣味。」
德妃聽得眼前一亮:「這個主意好!」
又說:「這本書最開始寫的時候,針對的其實是有一點功底的人,但外命婦里不乏有從未涉獵過花道之事的人,是否還是做個簡易的大綱梗概,到時候分發下去,讓她們對照著來看,比較妥當?」
阮仁燧馬不停蹄地開始拍彩虹屁:「阿娘,你真是太棒了,我怎麼想不了這麼周全呢!」
聖上看得忍俊不禁,裝出剛過來的樣子,很疑惑地問他們倆:「這是在幹什麼呢?」
德妃洋洋得意地抬著下巴,一臉驕傲,但是不說話。
這時候自己說,太降身份了!
阮仁燧就顛顛地解釋:「今天我跟阿娘去千秋宮,太后娘娘說了——等過完中秋節,讓阿娘給外命婦講課!」
聖上臉上流露出大吃一驚的神色來:「什麼?!」
他驚愕不已,看著德妃:「讓你去給外命婦講課?!」
德妃驕傲地把下巴抬得更高一點!
阮仁燧在旁大聲道:「是啊,所以阿娘猜帶著我想演練一下嘛!」
他說:「畢竟阿耶你也知道,本朝還沒有后妃給外命婦講過課呢!」
「哎,」聖上就由衷地說:「這可真是莫大的榮耀啊……」
德妃叫這父子倆一唱一和,誇得不好意思了,努力想板著臉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嘴角還是不受控制地要往上翹。
最後,她只能咬著一點下嘴唇,一臉無所謂地說:「你們倆真是大驚小怪,多大點事……」
說完還是沒忍住,趕緊別過身去,做出要喝水的樣子,背對那父子倆,無聲地偷笑了一下。
小廚房用了新曬出來的栗子來做山藥排骨湯,因阮仁燧今早就說了想吃燒鵝,故而專門為他烤了一隻。
燒鵝外皮油亮金紅,一刀斬下去,「咔嚓」一聲脆響,肉香四溢,汁水橫流!
阮仁燧要了條後腿,自己捏著美美地吃嚼。
德妃親自給他盛了碗湯,仔細著多選了兩塊山藥進去:「別只吃肉,也吃點素菜。」
阮仁燧口齒不清地應了聲:「好。」
這會兒母子之間的氛圍還很美好呢。
結果等吃完之後,德妃就開始問他的調查報告了:「到底準備得怎麼樣了?歲歲,你得當個事兒來干呀,明天就要到截止時間了。」
要不是太后娘娘問,她都要把這茬兒給忘了!
阮仁燧:「……」
阮仁燧像只被押解到籠子裡去關著的小鴨一樣,蔫眉耷眼地坐在書桌前,命很苦地開始補調查報告。
他阿耶坐在旁邊,把他阿娘寫的那本瓶花譜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題寫了大綱出來:「你看,怎麼樣?」
德妃的心神被吸引過去,坐在聖上邊上低頭細看,一時無心再去管兒子了。
阮仁燧就咬著筆頭,忙裡偷閒地在紙上畫小鴨子。
聖上察覺到了,面上不動聲色,只是悄悄地用胳膊肘兒碰了碰德妃的胳膊肘兒。
努著嘴兒,示意她往冤種那兒看。
德妃心下茫然,瞧了一眼,霎時間火冒三丈:「阮仁燧,你有點緊迫感行不行?」
她一拍桌子,氣勢洶洶道:「別玩兒了,趕緊吃!」
阮仁燧:「……」
聖上:「……」
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嘴瓢了的德妃:「……」
不知道是誰沒忍住,先笑出聲來了,惹得後邊兩個人都跟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