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半夜時分,外頭忽然間一道明光,閃電剎那間照亮了天際,幾瞬之後,轟鳴聲如期而至。
緊接著就是瓢潑大雨。
阮仁燧叫雷聲給驚醒了,又聽見窗外有壓低了的腳步聲和關窗戶的聲音。
燕吉大概是睡了一覺了,聲音還帶著點沙啞,思緒倒是很清明:「都別慌,油布就在那兒掛著,拉起來就是了,小心點,別傷了娘娘的花……」
又過了會兒,那一點聲響也消弭無蹤。
唯余雨聲依舊。
阮仁燧打個哈欠,聽著嘩啦啦的雨聲,拉上被子,翻個身繼續睡了。
他不知道,這會兒德妃跟聖上也還沒睡下,且正在談論他呢!
德妃因知道了英國公府跟潁川侯府兩樁婚事撞在一起的事情,倍覺感慨,這會兒就跟聖上說:「以後歲歲長大了,千萬別一味地看門第給他選妃……」
她不勝唏噓:「英國公府跟潁川侯府,乃至於德慶侯府,就是算得太精了,到最後鬧了個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聖上捻著她的一撮頭髮,纏在指間把玩:「這怎麼說?」
德妃輕嘆口氣:「裴六郎要娶的是黃門侍郎的獨生女兒,世孫要娶的是與自己身份相當的侯府女,多齊整的兩樁婚事?」
她說:「簡直是用算盤珠子一個一個撥出來的,嚴絲合縫,一丁點兒的虧都不肯吃!」
只是德妃也說:「天下哪有那么正正好的事情?」
「家世合適了,就必然有別的地方會不合適,你等著瞧吧,男方在自己家裡邊都是金鳳凰,女方難道就是受氣包?以後過起日子來,都有得受了!」
聖上聽得低笑起來:「你這就想太遠了吧,他才多大……」
德妃氣得踢了他一下:「比不上你心大!」
聖上當下就「哎呀」兩聲,答應下來:「好好好,以後歲歲的王妃,讓你來選,你不滿意,我不點頭,這總行了吧?」
德妃聽了不喜反愁,鬱郁地道:「總感覺他還是個小孩兒,怎麼忽然間就要談婚論嫁了呢?」
聖上:「……」
……
第二天是個好天氣,天空一片晴朗,渾然看不出昨夜驟雨滂沱的痕跡。
倒是空氣很好聞。
濕濕的,隱約帶著一點泥土和花木的芬芳。
阮仁燧洗漱之後出去,略走幾步,便看見有隻蝸牛被衝到了台階上,正揮動著觸鬚,艱難地向前爬……
他蹲著看了會兒,最後還是找了片草葉,把它給夾送到花圃裡邊去了。
餐桌上出現了桂花糕和精巧的三角形小粽子。
這是易女官的巧思,亦是一種祝願——高(糕)中(粽)嘛!
德妃很賞臉地分別吃了一塊。
末了,又跟兒子和大公主一起乘坐馬車出宮,參加禮部組織的史學專業考試。
大公主起初不知道她要出宮去做什麼,情緒還很放鬆,等知道德娘娘銳意進取,專門出宮去考試之後,馬上就笑不出來了。
等到了下午回去,看賢妃吊兒郎當地在聽曲兒,就更生氣了:「阿娘,你再這麼自甘墮落的話,以後可別想吃我的面!」
賢妃:「……」
賢妃暗吸口氣,覺得她就跟隔間裡開始長大褪色不再那麼可愛的小黃雞漸漸重合在了一起。
她扯開嘴角笑了一下,反問女兒:「你還有面?在哪兒?」
賢妃吹了吹手裡的熱茶,涼涼地道:「不會是說那鍋漿糊吧?」
大公主:「……」
大公主氣得哇哇怪叫:「阿娘,你丸辣!你再也別想吃我的面辣!」
……
不只是大公主鍋裡邊有漿糊,阮仁燧跟曹奇武腦子裡也有漿糊。
十班的第一節課是徐太太的課,講解了一些基礎的文義——但是冤種二人組都沒聽。
曹奇武買了本閒書,很精明地將其拆分成一頁一頁,隔一頁插在課本里,這樣偷看的時候就不會引起懷疑了。
阮仁燧驚嘆人在做壞事的時候總有用不盡的小聰明!
他們倆一起摸了一節課的魚,結果第二節課就是隨堂測驗。
文言文翻譯。
試捲髮下來,答完了又交上去,而後就是自行查漏補缺時間。
徐太太在上邊緊急批閱剛到手的隨堂測驗卷。
然後……
「曹奇武,侯永年,你們倆給我站起來。」
全班人的目光一起投了過來。
徐太太面沉如水,眉頭皺著。
先問曹奇武:「剛才上第一節課的時候,你沒有請假,也沒有在課堂上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