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年輕,就已經是從六品的官銜了。
鄒處道還在那兒不住地說:「孟師兄好像跟他說了一些我們的事情,我總覺得他不太親近我,大概是有些誤會……」
他殷切地跟張娘子商量:「我們找個時間,一起去孟家走一趟吧?」
鄒處道說:「你也知道,我如今在做吏部侍郎,膝下又沒有兒子,孟師兄沒有出仕,只是掛了個五品博士的名頭罷了,聰如還是跟著我,對前途比較好……」
再品了品,又不由得道:「『聰如』這兩個字,我總覺得有些繞口,算了,總歸是孟師兄養了他這麼多年,他要是不想改的話,也就罷了,只是得把姓氏改過來……」
張娘子打斷了他的話。
她捉住了一點:「你去見聰如了?」
她不可置信。
他怎麼有臉去見這個孩子?!
他怎麼有臉在將親生骨肉棄置不理之後,又理所應當地覺得可以將其再度接回?!
他憑什麼自以為是地去打破那個孩子順遂了二十多年的平和人生?!
鄒處道略微頓了頓,才說:「我在吏部,免不得會同他有些公務上的往來的。」
張娘子默默地攥緊了手裡的帕子,心內銜恨,臉上倒是不動聲色:「你想認他回去?你夫人和你的岳家,可知道這件事情嗎?」
鄒處道早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我膝下唯有聰如一子,我是肯定要讓他認祖歸宗的。」
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寧氏一定不肯,那就一拍兩散好了,總不能為了她,斷了我的香火吧?」
「只是我想著,她可能會鬧一下,但最後還是會默許的。」
鄒處道看得很清楚:「她有個女兒,現下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有沒有做吏部侍郎的父親,可是很要緊的,聰如又有出息,再添一個得力的兄長,能嫁得更好……」
張娘子注視著他,只覺得遍體生寒。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真是一點都沒變!
不,甚至於,他變得更冷酷,更無情了!
鄒處道太過於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絲毫沒有察覺到張娘子的態度。
他臉上帶著點歉然——起初張娘子以為這點歉疚是對寧氏夫人和他的女兒而生的。
不曾想,卻聽鄒處道說:「我想著,總不好委屈了聰如,還是把他記在寧氏名下比較好,這樣他既有個嫡出的身份,也能寬撫一下寧氏無子的空虛……」
張娘子幽幽地注視著他,久久無言。
……
同鄒處道分別之後,張娘子獨自在馬車裡坐了很久。
她原以為孟家夫妻倆此時應該尚在青州才是,卻沒想到,原來他們也在神都。
她的兒子,跟她在神都城的天空下共處過數年,但是她竟然一無所知!
張娘子不想與他相認。
這對他,對女兒守柔,都是好事。
對聰如來說,天下再沒有比孟家夫妻倆更好的父母了。
收拾好心情之後,張娘子依照先前在那份公文上看見的地址,悄悄往龍川書院去了。
她覺得,有必要同孟家夫妻致謝,捎帶著也把鄒處道的如意算盤說給他們聽,讓他們早做準備。
正是學生們放學的時候,書院外車馬喧囂。
張娘子下意識地將頭上帷帽向下按了按,一邊往孟家所在去,一邊聽旁邊幾個才放學的小娘子嘰嘰喳喳地說話。
有個小娘子問:「明娘,你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要帶我們去做什麼?」
被叫做「明娘」的小娘子眼睛亮亮的,強行按捺住興奮,說:「等你們到了就知道啦!」
兩個小娘子一起央求她:「你提前說說嘛,說說嘛!」
「那好叭……」
明娘眉飛色舞地說:「我要請你們倆去我家吃蛋糕!」
「什麼?!」
那兩個小娘子齊齊吃了一驚,緊接著又異口同聲道:「明娘,你今天過生日嗎?!」
「不,」明娘大聲說:「今天是我們的小兔子洗三的日子——要吃蛋糕慶祝一下!」
那兩個小娘子都愣住了,回過神來,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沒錯兒,是這樣的!」
張娘子因剛見了鄒處道而有些低迷的情緒,也因這一席童言稚語而迴轉明朗了。
她來到孟家門前,又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在這個時候進去。
正是用午飯的時候,萬一叫聰如撞見了……
孟太太出門去買了份白肉——她自己倒是也能煮,只是自製的調料不如人家買白肉的調得好吃,到最後也就放棄,老老實實地去買了。
有些錢還是讓人家賺吧!
才回來,就見有個婦人在自家門外盤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