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阿耶也低頭瞧著他。
阮仁燧果斷地甩了個鍋:「阿耶,都怪你!你看,阿娘生氣了!」
聖上呵呵一笑:「歲歲,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小杖受大杖走,你阿娘又不會把你怎麼著,挨幾下打怎麼了?」
阮仁燧對著他怒目而視。
又有點憂愁:「阿娘真的生氣了,怎麼辦啊……」
聖上抬眼瞧了瞧天色,看有些發烏,心裡邊就有了主意。
他叫上兒子,說:「走吧,咱們到外邊園子裡去轉一轉。」
阮仁燧不明所以地跟了過去。
……
德妃一個人在榻上流了幾滴眼淚,哭完之後,又獨自出了會兒神。
四下里一片寂靜,什麼聲音都沒有。
外邊的侍從們知道自家娘娘跟聖上吵了一架,還把聖上跟小殿下給攆出去了,也很有眼力見的不敢發出什麼聲音來,如同一群靜音木偶似的,悄無聲息地侯在外邊。
德妃本來就煩,叫這寂靜攪弄得更煩了。
獨自躺了會兒,她也覺得沒意思,索性坐起身來,打開了通往外間的門。
易女官守在外邊,見她出來,趕忙叫了聲:「娘娘。」
德妃板著臉點了點頭。
略頓了頓,又問她:「人呢?」
易女官就知道,自家娘娘問的是聖上和小殿下,只是還在生氣,所以不肯直說。
她心下失笑,臉上倒是一本正經,故意覷了一下她的神色,緊跟著小心翼翼地道:「陛下領著小殿下在外邊花園裡呢。」
德妃聽得冷笑,沒好氣道:「他們倒是還有閒心逛園子呢,真難得!」
亦或者該說是沒心沒肺!
易女官實話實說:「我倒是也去勸過呢,請陛下領著小殿下往前殿去坐坐。陛下就說,都被主人家攆走了,現在什麼話都沒有,哪敢再去前殿?」
德妃給氣笑了,笑到一半又趕緊停住——她還在生氣呢!
要是他們以為這樣就過去了,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德妃就板著臉,十分嚴肅地說:「他們想逛,那就慢慢逛吧,不用管他們!」
自己往梳妝檯前坐了,重新梳頭補妝,收拾齊整之後,又去書案前看書。
如是過了大半個時辰,她就有點按捺不住了。
內殿的窗戶開著,稍微探一下頭,就能瞧見外邊暗灰色的天空。
再遠一些的地方,隱約有雷聲傳來。
德妃有點心軟了,思來想去,還是叫了易女官來,問:「他們還在外邊嗎?」
易女官說:「是呀。您沒說話,他們不敢過來。」
德妃流露出一點擔心的神情來,再一想,還是很生氣:「他們倆又不是傻子,粘上毛比猴都精,還用得著我操心?」
她氣鼓鼓地說:「不管他們!」
易女官覺得自家娘娘實在可愛,就笑著附和了一句:「好,不管他們。」
德妃又瞪了她一眼:「易女官,你不准笑!」
易女官趕忙斂起笑容來,十分嚴肅地說:「謹遵娘娘之命,我不笑。」
德妃:「……」
外邊天色陰沉沉的,德妃心裡邊也蒙著一層陰翳。
面前雖擺著一本書,但她卻也看不進去了。
起風了。
德妃瞧見外邊薔薇花在風中輕輕搖曳,幾片葉子被捲起,而後拋飛出去。
不多時,便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德妃到底放心不下,有點彆扭地叫了易女官過來,板著臉問她:「他們還在外邊呢?」
易女官才要說話,就被德妃打斷了。
「算了,別說了,」她氣鼓鼓地說:「我才不在乎!」
……
下雨了。
阮仁燧抬手蓋住腦袋,猶豫著問他阿耶:「就在這兒干淋啊?」
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啊……
傻子淋了雨都知道往家裡跑呢!
聖上聽得笑了,說:「用不了多久,你阿娘就出來了,她這個人,嘴硬心軟。」
阮仁燧將信將疑。
這時候聖上朝他後邊方向努了努嘴兒,說:「喏,來了。」
阮仁燧扭頭去瞧,果然見他阿娘來了。
初夏時節的雨水,還不像盛夏時節那樣熱烈。
細細的,瀟瀟的,尤且帶有春日殘餘的柔情。
德妃持一柄油紙傘,如同一支紫薇花,聘聘婷婷,往這邊來了。
阮仁燧打眼瞧見,又是興奮,又是感動,甩開他阿耶,一路小跑著迎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