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卡片並不是只有這孤零零的一張,而是一套,基本上囊括了當世所有的國家,由宮廷畫院出產,用來給年幼的皇嗣開拓視野,增長見聞。
賢妃低頭瞧了一眼,看那女人頭頂的帽子樣式並不算十分繁瑣,也不願掃女兒的興,溫柔一笑,摸了摸女兒的頭,說:「你乖乖地去睡覺,等明天早晨睡醒了,保管能在床頭上看見一頂花帽子。」
大公主感覺面前的阿娘整個人都在發光:「真的嗎?可不能騙小孩兒!」
賢妃笑著說:「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大公主高興壞了,二話不說,像一匹矯健的小馬似的,噠噠噠跑到床邊,一翻身撲了上去,極其麻利地拉開被子鑽了進去。
賢妃在後邊看得好笑:「你慢點呀。」
……
第二天清早,大公主果然在自己的床頭發現了一頂鵝黃色的圓形花帽,上邊沒有刺繡,倒是點綴了幾朵粉紫色的絹花,很明媚,很俏皮。
大公主美得不得了,馬上就拎著帽子跑到全身鏡面前去照了。
賢妃那邊聽見動靜,笑著叫她:「快去洗臉,洗完了過來吃飯,待會兒還要去念書呢。」
大公主聲音特別清脆地應了聲:「好!」
先前德妃宮裡送了春菜過來,大公主跟賢妃都很喜歡,御膳房那邊兒知道,很快就更新了菜單。
今早晨大公主吃的就是香椿炒雞蛋,賢妃不喜歡清早叫孩子吃過於油膩的肉食,就只叫煎了些嫩雞肉,額外配了蘑菇和蝦餅來吃。
這時候親信臉上帶著點遲疑,過來叫了聲:「娘娘。」
賢妃一抬頭:「怎麼了?」
親信神色有點為難,頓了頓,才小聲說:「聽說,陛下不只是帶著兩位殿下出去,德妃娘娘也去呢……」
賢妃略微一怔,旋即笑了:「不奇怪,陛下一向寵愛她。」
又說:「到了那天,你領著仁佑過去,也替我帶個話兒給德妃,勞她替我顧看著仁佑。」
親信暗鬆口氣:「是。」
大公主持著筷子,卻覺得嘴裡的蝦餅沒有之前那麼香了。
她蹙著小小的眉頭,替自己的母親覺得難過:「阿耶更喜歡德娘娘,是不是?」
賢妃短暫思忖之後,沒有迴避這個問題,而是點了點頭:「是的,他更喜歡你德娘娘。」
大公主有點心疼地看著母親。
賢妃輕輕說了聲:「沒關系的,仁佑,我真的不在乎這些。」
儘管她不知道女兒這時候能不能聽懂,但是她選擇開誠布公地跟女兒討論這個問題:「你為什麼每天早晨都去叫仁燧一起去御書房?」
大公主不假思索道:「我是姐姐呀!」
賢妃又問她:「那每回往鳳儀宮去給皇后娘娘請安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去叫上你德娘娘?」
大公主被問住了,好一會兒過去,才遲疑著說:「這,這應該跟我沒關系吧……」
想了想,又說:「德娘娘是長輩呀。」
「對啦,」賢妃溫和一笑,告訴她:「我跟德妃是一輩人,我們之間的事情,與小輩無關,你只需要盡到姐姐的責任就夠了,不需要去考慮其他的。」
正如同朱皇后不允許宮裡的妃嬪們翻過往的舊帳,避免一次次地揭開傷疤,同時將內庭爭鬥的底線拉低,賢妃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和皇長子因為長輩之間的關系而鬧得水火不容。
她知道,太后娘娘、聖上和朱皇后都不會樂見如此的。
且一旦皇嗣之間彼此仇視,結成死仇,鬥爭的底線就會以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被拉低,當一池水被徹底攪渾之後,所有人都將無法倖免。
她告誡女兒:「仁佑,記住了,所有在你面前說你德娘娘長短,亦或者用她來比對我的人,都是不懷好意的——你又管不了德妃,跟你說頂什麼用?」
大公主若有所思,很認真地應了聲:「阿娘,我知道啦!」
賢妃又瞧了一眼座鐘上的時間,催促她:「趕緊吃吧,別誤了上課時辰。」
……
披香殿。
阮仁燧絕望又無奈地起了床,心情沉重得像是在上墳。
阮仁燧看著坐在餐桌上首處的爹和娘,絕望極了:「叫我起這麼早幹什麼?我又不用上朝……」
德妃像只勤勞的小蜜蜂似的,從宮人手裡接了飯碗湯碗,一樣樣地擺好,又自然而然地說:「可是你得去讀書呀。」
阮仁燧有問題就提:「那能不能把上課的時間往後延一延?等我睡夠了再去。」
「延什麼延?」
德妃一瞪眼,說:「你大姐姐每天也去念書,也沒見跟你似的這麼辛苦。」
「我跟大姐姐不一樣啊,」阮仁燧說:「我沒大姐姐那麼聰明。」
「胡說,」德妃聽不得這種話:「你哪兒也不比你大姐姐差,就是不肯用心,愛偷懶兒,怕吃苦。」
阮仁燧就很奇怪:「阿娘,所以你的意思是念書一點都不累是吧?」
德妃不假思索地反問他:「累嗎?我怎麼不覺得?」
阮仁燧就說:「那我跟嘉貞娘子說一說,讓她給你再加一點讀書任務吧,你看著還挺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