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夫人暫且將錢氏的事兒擱下,慈愛又欣慰地跟德妃感慨:「這孩子長得真好,知道的說是三歲,不知道的,說是四、五歲也沒人會奇怪。」
他不是胖,而是壯實。
德妃聽得高興:「他生下來的時候產婆就說呢,說他骨頭大,會長個大個子,還真是!」
夏侯夫人神情懷念:「是呀,跟你不一樣,你小時候跟只小鳥似的,就是不愛吃東西……」
小時候的事兒德妃早忘了:「您這回入宮,不是說有急事嗎?」
夏侯夫人回過神來,唉聲嘆氣道:「錢氏家裡邊出事了,她夫家的人鬧到我們家門外了,倒不是收拾不了他們,只是錢氏到底是皇子的乳母,牽扯甚多。」
夏侯家作為顯赫外戚,收拾個小人物是手拿把掐。
但要是鬧大了,亦或者叫有心人得了機會,把事情捅到御史台,再扯到皇長子身上,說皇長子的乳母和外家倚仗著他如何如何,那可就太糟心了!
德妃聽得皺起眉來:「錢氏怎麼了,難道是叫夫家人欺負了?」
阮仁燧在邊上聽了一耳朵,也覺得著急,丟掉手里的哨子跑過去:「錢媽媽的女兒還好嗎,之前不是說生病了嗎?」
夏侯夫人遲疑著該不該叫外孫聽見這話。
阮仁燧心急如焚,催促她:「外祖母,你快說說啊!」
夏侯夫人眉頭皺著一點,遲疑著說起了事情原委:「……錢氏這兩年在宮裡,大抵也攢了些金銀在手里,她雖沒讀過書,但頭腦是很好使的,每個月讓人給夫家支三兩銀子家用,另外貼二兩餵養女兒,每月共計五兩銀子,並不讓他們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錢。」
「她的夫家因而心生不滿,只是忌憚著她在宮裡侍奉皇嗣,所以不敢發作,倒是對待錢氏的女兒,並不十分盡心……」
「先前錢氏出宮,我照著娘娘的意思給了她一間鋪子,她專程去給我磕頭,那時候言談的時候,她臉上就帶了點不快活,說她入宮之前,女兒是很白胖的,也愛笑,入宮三年,每月二兩銀子貼補過去,孩子倒是越貼越瘦了,看著也沒精神。」
「這事兒是真的——我是說入宮之前她女兒白胖這事兒。」
夏侯夫人說:「因是要餵養皇嗣的乳母,入宮之前也要看她的奶水好不好,她自己的孩子是否康健,我身邊的人去瞧過,說錢氏養自己的女兒很仔細,那孩子也好,胖胖的,很精神,所以後來才報上去的。」
她嘆口氣:「現在想來,那時候說起這事兒,大概也是在給我透一點風聲了,只是我沒想那麼遠,唉!」
德妃真正有交情的是錢氏,又不是錢氏的夫家,哪裡會站對方,這時候不由得面露怫然:「吃著錢氏給的嚼用,還不好好照顧她的女兒,那家子人是怎麼辦事的?再說,那女孩兒不也是他們自家的骨肉嗎?!」
「是啊,」夏侯夫人說:「遵娘娘的令,太醫也去瞧了,那女孩兒這會兒已然痊癒,不過我聽左鄰右舍說,那時候錢氏回去,跟夫家人大鬧一場,把夫家能喘氣的人都給罵了一頓!」
德妃聽得有些訝異。
因為在她面前,錢氏一直都是很溫柔小意的。
她忍不住笑了:「她倒是有氣性呢,好得很。」
夏侯夫人理所應當地道:「錢氏畢竟是皇嗣的乳母啊,那家人哪敢真的跟她硬碰硬。」
破家的縣令,滅門的知府,更不必說今上的長子了!
德妃一時間有點鬧不明白了:「那他們還敢去夏侯家鬧事?」
夏侯夫人沉默了一下,而後說:「錢氏不喜歡夫家人的做派,在宮裡待的久了,見得都是風流人物,愈發覺得丈夫猥瑣淺薄,不能匹配自己,就自己帶著女兒搬出去住了。」
「錢氏的夫家不甘心,還要再鬧,錢氏索性遞了狀子,要跟丈夫和離……」
一家子人花著我賺的錢,還苛待我的親生骨肉,腦子沒問題吧你們?!
在京兆府那兒,這隻是個小案子,錢氏又有宮裡的關係,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
她塞了點銀子過去,很順利地把事情辦妥了。
和離了,女兒也帶走改姓了。
這下子事情真的大發了。
那家人要是再不鬧,就真的得雞飛蛋打了!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跑到夏侯家門外盤桓不去,哭訴皇長子的乳母拋棄原配丈夫,富貴忘本……
夏侯夫人打老鼠又怕傷了玉瓶,就遞了牌子,進宮來問德妃的意思了。
德妃思索著這件事情。
阮仁燧在旁,卻是摩拳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