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叫乳母們分上下夜裡在旁邊守著,預備著有不時之需。
德妃的母愛只持續到半夜時分。
睡得好好的,身邊有個小東西哼哼唧唧地叫了起來。
她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因為沒睡夠的緣故,只覺得腦仁兒裡邊一陣一陣地疼,就著帳子外邊的光看了過去:「你怎麼啦?」
阮仁燧:真遺憾,我還不會說話。
德妃伸手去摸了摸,濕乎乎的,尿了。
她第一反應就是去推聖上:「歲歲尿了!」
在深夜時分,聖上的聲音居然很清明:「所以呢?」
德妃躺了回去,也跟那個小孩兒一樣,搖晃著他的手臂,撒著嬌哼哼唧唧起來:「好睏啊,完全不想起來管他。」
阮仁燧:「……」
聖上嘆口氣:「沒這個金剛鑽,下次可別攬瓷器活了。」
他抬手敲了敲床頭,兩聲悶響之後,房門悄無聲息地被推開了。
聖上低頭瞧著兒子,饒有興趣地示意德妃來看:「他看我們呢,是不是知道我們不想管他了?」
德妃迷迷瞪瞪道:「不用管,反正他也記不住,睡一覺就忘了……」
阮仁燧:「……」
你真是我親娘啊,娘!
聖上笑著刮一下兒子的臉,把他遞給侍從,同時道:「那可說不定,說不準他能記住呢?」
……
阮仁燧被遞到了乳母懷裡,更換過尿布之後,重又吃了一次奶。
宮裡的孩子,皇子也好,公主也罷,身邊都會有兩名乳母。
只是皇嗣落地之前,尚宮局會準備四位乳母,兩個生男的,兩個生女的。
如若宮妃誕下皇子,那就讓生女的兩個乳母哺育他,如若誕下的是公主,那就讓生男的兩個乳母哺育她。
不知道這是出於什麼道理,只是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做的。
三歲之後,乳母就會被遣退出宮了。
是以實際上,前世阮仁燧對於自己的乳母,並沒有什麼印象。
重活一世他才知道,原來他的兩個乳母一個姓張,另一個姓錢。
現下在照顧他的,就是錢氏。
因為剛剛才吃過奶的緣故,阮仁燧倒也不困,眼珠子四下里打轉。
兩個保母守在一邊,錢氏小心地將他放到搖籃里,輕輕推著。
暈黃的燭火當中,她輕柔地小聲唱著不知名的曲子,大概也是有一點移情的吧。
一首曲子唱完,錢氏看他還沒有睡著,不由得有些訝異,轉而又笑了,伸手替他鬆了松裹著的襁褓,低聲道:「也是奇怪,小殿下怎麼幾乎不哭呢……」
她輕嘆口氣,環視這富麗堂皇的殿宇之後,不無感慨地道:「你啊,以後還多得是時間笑呢。可現在不哭,以後真就沒什麼機會哭了。」
嘿嘿嘿,這倒是真的!
阮仁燧嘴角又不受控制地開始上揚了。
……
嘉貞娘子出了披香殿,回到自己房裡去睡——作為女官,她是有自己屋子的。
這會兒時辰也不算晚,嘉貞娘子一路走回來,並沒有多少睡意,春夜靜好,圓月無缺,她獨自一人站在欄杆前透氣。
這時候隔壁屋舍的門開了,尚宮局的女史小時從林尚宮房裡出來,見嘉貞娘子一個人在那兒出神,不由得在心裡憐惜地嘆了口氣。
這段時間以來,她已經習慣了這一幕場景。
嘉貞姐姐一定是在披香殿被德妃娘娘惹毛了,然後毛茸茸地回來生悶氣了。
小時女官想到這兒,忍不住又在心裡邊嘆了口氣。
她走上前去,嫻熟地開始替嘉貞娘子拍打那些散氣的穴位,同時問她:「嘉貞姐姐,我帶了鯽魚豆腐湯來,你要不要喝一點?」
嘉貞娘子回過神來,笑著搖了搖頭:「還是別去攪擾林尚宮了。」
小時女官見她神色還算平靜,語氣也和煦,暗鬆口氣,旋即又道:「這宮裡邊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聰明人跟聰明人說話,往往不需要將事情點明。
小時女官雖然隸屬於尚宮局,但實際上並不怎麼擔尚宮局的差事,她當值的地方是千秋宮。
嘉貞娘子聽她這麼一說,就明白她講的是太后娘娘有意撫養皇長子的事情。
她有點無奈:「這就不是你我所能預料的了,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