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之下,少年衣衫在墜落間被橫生的枝節撕碎,染了濁塵,凌亂地堆在周身,臉上血痕交錯,透著一股子淒艷而又破碎的美感。
弓起的蛇身上下試探著,像是在確定獵物的死活。
地上少年一動不動,呼吸微弱,讓青蛇放鬆了警惕,以至於在那隻纖細的手迅猛探出之時沒能及時躲開。
終於能動了的夜葉掐住小青蛇的七寸,舔了舔乾澀的下唇,喉嚨滾動,舌齒間分泌津液。
此時的夜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掉下來多久了,落地那一刻他就昏死過去了,直到前不久才剛剛醒來。
他在醒來的那一刻便被疼痛所貫穿,眼淚瞬間湧出,盈滿整個眼眶,感覺像是摔斷了全身的骨頭,動彈一下便是錐心的疼。
儘管周圍沒有其他人,但男主包袱嚴重的夜小葉還是使勁兒將眼淚憋了回去,小臉凹出酷酷的神情,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虛弱。
也不知道是不是超能力的等價代換,他雖然有著極強的自愈能力,但疼痛對淚腺的刺激也尤為嚴重。
小的時候,一點磕碰的疼痛都能讓他控制不住地溢出眼淚。
長大之後倒是好了很多,但他依舊沒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淚腺。
不過打架的時候也很有迷惑性就是了,對方看到他僅挨了一下就眼中帶淚,還以為他好欺負,哪知道他哭得越狠,下手越猛。
總之,夜小葉同學從小到大約的每一架,都沒有人能保持一雙乾爽的眼睛回家。
他都哭了,為了不丟人,這幫人也得陪他一起哭!
哭不出來?沒關係,再多打兩下就能哭出來了。
崖下的夜葉幾番深呼吸,儘量不去感受身體的疼痛,但很快便被飢餓感所席捲,以至於他在看見出現在頭頂上的小青蛇時,腦子裡當場冒出了蛇羹的八百種做法。
得虧他還剩一隻勉強能活動的右手,得以在短時間內恢復過來,趕在青蛇吃了他之前抓住它。
夜葉尚且沒辦法起來生火,他敲暈了小青蛇,撿了身邊從樹上掉落的果子用來充飢。
「嘶,怎麼這麼酸!」
夜葉眉毛都皺了起來,他啃了三個,勉強餓得不那麼狠了,便放棄了那些果子。
躺在地上等待傷勢癒合的夜葉仰頭望天,在繁爍的星辰下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許願了十四年的拯救世界,沒讓他來到喪屍爆發的世界,亦或者三體人入侵的世界,倒是給他干到女尊世界來了。
這很難評。
但可喜可賀,少年韌性很強,他很努力地說服自己。
「算了,不就是女尊世界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這一切,都不過是考驗罷了!」
不管怎樣,他依舊是身負為全家報仇雪恨,和拯救世界這兩大重任的大男主嘛!
說起報仇,夜葉艱難地在衣襟里尋摸著,掏出了那塊銀質的魚符。
追他的殺手想要的估計就是這個,夜葉怎麼可能會如她所願,早在逃跑途中就將荷包里的東西掉包了。
就是不知道這魚符有什麼用,那個殺手又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對棠溪一家趕盡殺絕。
全身都被碾碎一般的傷勢在漸漸癒合,這個過程仿佛加快了他與這具身體的融合,腦子裡屬於原主的記憶忽而變得清晰而又順暢起來。
棠溪夜,乃是棠溪家的四公子,他的母親棠溪雁是御都中軍之主,南離朝戰無不勝的威武將軍,曾攔下過一路長驅南下的北沐鐵騎,身上軍功多到離皇封無可封,賞無可賞。
然新任的南離女皇離昕年少無為,太后垂簾,外戚干政,棠溪雁被告發私通敵國,更是在府中搜出了幾封與北沐朝皇女的往來書信,證據確鑿。
曾經身為棠溪雁學生的離昕看到那些書信後失望至極,一怒之下當場將人打入天牢,查抄棠溪家所有府邸,財產盡數充公,又將棠溪一家三十七口全部流放西南。
據說離昕原是想直接滿門抄斬,以震懾眾將,並且為自己立威的,但有幾位老臣拼死勸告,加上蕭太后下了懿旨,這才換成了流放。
中軍舊部得到消息前去劫獄,卻被左軍喬梒守株待兔,幾乎將其清洗了個乾淨。
在棠溪夜的記憶中,母親棠溪雁是極為傳統的忠臣,從沒想過自己會被判處以謀逆之罪。
她在天牢中咬破手指,寫下一封慷慨激昂的血書陳述冤情,托一位舊友將其送往離皇手中,以期洗刷冤屈。
然終究無果,她的飯食里還被人下了大量軟筋散,以至於一身武功盡數作廢。
流放路上,差役從來沒停止過下藥,後來甚至換成了劇毒的孔雀膽,棠溪雁的心一日比一日涼。
直到那個暴雨夜,一夥殺手突然出現,殘忍地實行了滅門之舉。
夜葉眯起眼睛,盯著銀質魚符背面角落裡不易察覺的繁體小字,清雋的眉目間泛起一抹戾色。
「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