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今羨什麼都聽不見。
他的眼底凝結了一層寒霜。
逐漸化成霧氣。
這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把她逼得太緊,如果不是為了躲開他,昭昭根本就不會躲到這山上來,現在也根本不會出事。
「轟隆」一聲,一棵大樹從山璧上滑落。
眼看著危險還在眼前,張言銘再次大膽上前拉住賀今羨。
男人轉過身,疲憊的面容,早已染滿濕意。那雙冷沉如深海的瞳仁,揉著破碎的水光。
張言銘渾身一怔,呆滯地喊:「賀先生……」
賀今羨下頜線緊繃,暴戾之氣在胸腔沸騰:「滾開,聽見沒有!」
他一把推開面前的張言銘,又往最里處去,眼睜睜看著無數石土從山璧滑脫,砸到了賀今羨身上,張言銘心痛不已。
「賀先生……」
賀今羨搬開一塊又一塊的石頭,重複地踢開無數殘枝,泥土。
「昭昭。」
「徐宜昭!」
那半邊山壁,仍在滾落大小不一的石塊,不知何時,賀今羨額頭已鮮血直流,他卻半點痛覺都沒有,跟個機械似的,不斷在廢墟翻找。
終於,總算在一個死角,看到徐宜昭半張面容。
她奄奄一息倒在那,臉上身上沾滿了泥土和鮮血。
陽光落在他血痕斑駁的面容上,整張臉,蒼白的不像話。
在這一刻好像快要死了過去,他感受不到自己還在呼吸,天空好像也在這時候暗了下去,除了徐宜昭,他什麼都看不見。
他拼了命地,狼狽跑過去,挖開擋在面前的所有阻礙物。
「昭昭…」
他輕柔地把她抱在懷裡,他從沒,從沒覺得她如此輕過……
此刻的徐宜昭,脆弱地像個瓷娃娃,哪怕重了一份,都會傷到她。
他不敢想,她會有多痛。
他忍著噬骨般的痛感,抱著徐宜昭走出廢墟。
-
救護車正在往附近的醫院趕往,車內,醫護人員正在治療兩個傷患。
苗晴晴的頭被石頭磕破,還有手臂也被刮破了一層皮,但好在都只是不太嚴重的外傷。醫護人員給她簡單做了個處理,車內,她依靠在程姐懷裡哭個不停。
「媽……」
程姐給她檢查身上的傷勢,心痛地責罵:「你這孩子到底怎麼回事?跟你說過那片後山不能去,你怎麼還過去?那次大雨後你叔叔就傷過一次,你是半點都不記疼痛是嗎?」
苗晴晴哇地一聲哭出來:「我忘記了啊,那時候根本想不起來這事。」
這時,張言銘開口詢問:「賀先生,您也該護士給您止止血了。」
整個救護車進來幾個人,已經算狹窄。
昏迷不醒的徐宜昭躺在最中間的位置,身側圍了兩個護士,都在給她採取緊急措施。
燈光落在她臉上,她肌膚白得接近透明,能看見血管。
聽到張言銘的話,其中一個護士才注意到,問賀今羨,「你頭上的是自己的血嗎?我以為是這位小姐的。」
「你過來,我先給你止血。」
賀今羨:「先救她。」
聲線嘶啞低沉。
他目光一刻也不曾從徐宜昭的臉上挪開。
另一個護士全程在給徐宜昭展開緊急治療,眉頭緊鎖,「這位小姐從山上摔下來,埋在石塊底下暈倒,情況有點不樂觀。」
賀今羨臉色煞白,拳頭緊攥,受傷的部位又在不斷往外滲出血液,「她傷得很重?」
護士不敢給他準確的回答,只能沉默。
但明顯,情況不樂觀。
救護車內的人都明白了護士傳出來的意思,就連苗晴晴都停止跟媽媽撒嬌的哭聲。
賀今羨單膝跪在擔架旁,冰冷的手在空中凝了幾瞬,握住她軟若無骨的手心。
「昭昭……」
女孩睡得無比安靜,像什麼都聽不見。
他從沒見過她這麼安靜的樣子。
好像再也醒不過來。
從前在賀家,他也曾以外人的身份見到過好幾次她身體不舒服被送去醫院的情景,可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
而這一切,都是他的原因造成。
如果不是為了躲開他,她又怎麼會到這山上來。
她分明厭極了他,他自己也想問,他究竟要把這個無辜的女孩,逼到什麼地步才行?
賀今羨握著她手心的動作都不敢加重,指腹輕微摩挲她的肌膚,卻體會不到她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