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天氣晴朗。
楚河在院子裡溜達,發覺陳銘正在晾毛巾。
楚家的工作人員非常認真負責,所有的髒衣服、床單被罩和毛巾都會及時撤下、送到專門的洗衣房、晾衣區, 陳銘能自個清洗這麼一條毛巾,倒也是「不容易」。
楚河踱步過去,見他細細地撫平了毛巾上的褶皺, 開口問他:「你在做什麼?」
陳銘扯起個笑容,竟然很坦然似的說:「做戲, 等著你看, 或許你能對我多幾分憐憫。」
楚河盯著他看了幾秒鐘,說:「每一次,你晾好了潮濕的衣物, 我收回了乾爽的衣物、再一件件摺疊好,你為家庭付出了很多,我為家庭同樣付出了不少,但我曾經很愛你,便只記得你有多辛苦、為我做了很多的事, 卻偏偏忘了,我為你做了哪些事。」
陳銘臉上的笑容不變, 他輕輕地說:「我們曾經,也是恩愛甜蜜、相濡以沫過的。」
「你騙了我,」楚河抬起手,摸了摸濕漉漉的毛巾, 像是觸碰到了過往那段平凡而安寧的日子,也像是觸碰到了陳銘濕漉漉的、與陽光毫無干係的陰暗內心,「陳銘,你明明可以離婚以後再和孟一凡在一起, 就偏偏要這麼侮辱我、侮辱我們之間的感情麼?」
「除卻在一些事情上身不由己,我依舊深愛著你,也不想離婚,」陳銘抬起手,抓住了毛巾的另一角,「更何況,孟一凡看你的眼神從來都不單純,如果我們離婚,他一定會找到你。」
「聽起來,你還有些『為我好』的想法了?」楚河譏笑出聲。
「只是不想成為那個被拋棄的人,」陳銘輕輕地嘆了口氣,「那時候的我不敢想,如果你和孟一凡在一起,我會是多麼可憐的人。」
「我當他是好友、是兄弟,我和他之間那時候沒有一絲一毫逾越和曖昧。」這話楚河說得坦然,那時的他極少與孟一凡單獨見面,三人相處的時候,他也時刻將陳銘的感受放在了第一位。
「但你們真的很般配,」陳銘攥緊了毛巾,像是在發泄情緒,「你們都很愛看星星,對那些複雜的星座如數家珍,你們喜歡閱讀、喜歡下棋、喜歡在雨天裡喝錫蘭紅茶,你們總能聊到一起去,有些話說到一半、就能默契地接到下一半……你的手臂掛在我的肩膀上,你中止了和他的對話,湊過來吻我的臉頰,那一瞬間,我看著孟一凡的眼神,突然意識到,他喜歡你。」
「他喜歡你,但他沒有意識到他喜歡你,他以為他只是在陪我們玩一場名為交友實則掠奪的遊戲。」
「你想表達什麼意思呢?」楚河不知道陳銘今天的話為什麼這麼多,像往常一樣安安靜靜地不好麼,何必翻扯那些陳年舊事,惹人心生厭倦。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沒有選擇放棄你,如果我沒有被欺騙、被蒙蔽,我們之間的婚姻能不能繼續走下去,你會一直愛我麼,還是會被更契合的他奪走呢?」
「未曾發生的事,討論起來,毫無意義。」
陳銘鬆開了握著毛巾的手,他湊近了楚河,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親你一下麼?」
楚河看了他一眼,說:「不太合適。」
陳銘「哦」了一聲,說:「我想留在你的身邊。」
「我可以給你足夠的錢,如果你願意離開。」楚河漠然開口。
「我不想離開,」陳銘仰著頭,陽光灑在他的臉上,恍惚之間,他仿佛一直都沒有變,「我離開、然後成全你和孟一凡這對有情人麼?我是做不到的,你知道的,我自小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有時候看到你對我那麼壞、對他那麼好,我還是會嫉妒、會難過、會懊悔,但這樣的狀態,已經比我獨自在療養院裡,要好上太多、太多了。楚河,你也沒有玩膩我吧?」
楚河抬起手,用手背拍了拍陳銘的臉頰,然後冷不防地甩了他一個耳光。
陳銘抬手捂住自己的臉,卻莫名笑出了聲,他喃喃自語:「恨我也好,恨我也好,恨我也好。」
恨麼?
恨吧。
恨他背叛他,恨他並不信任他,恨他糾纏不清,恨他自甘下賤,更恨縱使到這個地步,依舊下不了狠手、做不了決斷的自己。
楚河扯著陳銘的衣領,連推帶拽將他拖進房間裡。
「吱啞——」
房門緊閉,陳銘哀嚎出了聲。
楚河甩著皮帶,毆打他、凌虐他、侮辱他。
有那麼幾個瞬間,他覺得陳銘要是就這麼死了,他也解脫了。
然而又在下一秒,理智重新回歸,叫他收手些。
從天亮到天暗,血腥味彌散開來,讓人昏昏沉沉、有些作嘔的衝動,恰在此時,門外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
楚河扔下了手中的工具,又扯出了那不可描述的事物,陳銘跪爬著想繼續服侍他,楚河踹了一腳,他也就安靜了下來。
楚河在開門前已經隱隱約約有預感,但當真的打開門、看到孟一凡在門外的時候,又有一種莫名的、淺淡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