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上課。」楚河其實並沒有一定要去上課,但他深諳人與人之間相處的潛規則, 如果在最初的時候就完全順從, 之後一旦有所反抗,雙方的關係就會變得格外僵硬。
「你是想去上課,還是想看看你那情人死了沒有?」楚鎮天直白地問。
「……隋鑫是您的人?」楚河反問他。
「不喜歡我管著你?」
「不喜歡。」
楚鎮天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不帶什麼情緒地說:「不喜歡也受著,我是你爸。」
「剛見面一天的爸?還是近三十年沒養過我的爸?」楚河反唇相譏,「父慈子孝的戲碼,您說,咱們還繼續演下去麼?」
楚鎮天從工作人員的手中接過了濕熱的毛巾, 先擦了擦手心,又擦了擦手背, 才開口說:「我不是慈父,你可以不孝順,但我不喜歡你太在意你那個情人。」
「我的房中事,就不勞您多費心了, 」楚河頓了頓,還是解釋了一句,「我並不在意他,只是總歸是一條人命, 我也見不得他去死。」
楚鎮天將手中用過的毛巾隨意扔進了托盤裡,說:「你已經安排了人看著他,他就不會死,既然不會死,你又為何要去陪著他?楚河,縱使是你那未婚夫要死要活,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可能在您眼中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但對我而言,還是挺要緊的。」
「睡了幾次,你就掛念上了?」
「這和睡沒睡沒關係,總歸相處過一段時間。」
「親愛的兒子,你究竟是戀愛腦,還是聖母心?」
「……都不是。」
楚鎮天向楚河招了招手,說:「過來。」
楚河坐在原來的位置上,與他的父親隔桌相望,並沒有起身的意思。
「怕我?」楚鎮天竟然笑了。
「不是怕,」楚河搖了搖頭,「是不想過去。」
「還是你想讓他們把你抱過來?」
「我會生氣的,不開玩笑,我真的會生氣的。」
父子倆對視了幾十秒鐘,最後,軟了一步的竟然是楚鎮天。
他站直了身體,說:「我對你的愧疚心也是有限的,用一點就少一點。」
「我對您的期待也是有限的,失望一次就少一點。」
楚河仰著頭,看著他的父親一步步走近了他,最後他的額頭一痛——楚鎮天屈起手指,彈了下他的額頭。
「你——」
「你的婚事,是我精挑細選的,但你的未婚夫也好,你的情人也好,只是送給你的兩個玩具罷了,不是叫你和他們談戀愛的。」
「也沒有談戀愛。」楚河下意識地反駁。
「那為什麼要去孟家接人,為什麼要一起看星星?」
「……我是去看戲的。」
「為什麼要和他上床?」
「想上就上了,解決生理問題啊。」
「為什麼捨不得他死?」
「那是一條人命哎。」
「為什麼拒絕我送你的人?」
「不是,您在這兒等著呢?我已經有兩個人了,夠亂了,再加一個人,我也吃不消啊。」
楚鎮天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楚河算得上「才思敏捷」、
「對答如流」了。
楚鎮天不再多問,只是捏了捏楚河的臉頰,說:「你在醫院昏睡的時候,我原本想替你報仇的,後來想了想,還是等你恢復記憶後,親自報仇吧。」
「我有兩個問題,」楚河抬起手,握住了楚鎮天的手腕,「第一,我和誰有仇、有什麼仇;第二,萬一我永遠都無法恢復記憶,那該怎麼辦?」
「第一個問題我不想回答,第二個問題,如果你永遠恢復記憶,那也是一件好事,說不定會更快樂。」
「你們好像都在瞞著我一些很重要的事。」楚河的指腹感受著對方手腕處的脈搏。
「的確,」楚鎮天竟然承認了,「是一些糟糕的過往,你知道了容易抑鬱,索性就叫你不知道好了。」
楚河甩開了對方的手,說:「你們是拿我當傻子麼?」
「拿你當親兒子,」楚鎮天垂眼看他,「我找了你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蹤跡。」
「大哥都告訴我了,你們原本沒想要我活著,是很多年以後,才有些後悔。」
「從知道你還活著後,我一直在找你。」
「多久?」
「兩個月。」
「兩個月,算很久麼?」
「算,一想到你可能在我所無法觸及的地方受苦,我就很難過。楚河,我很少有難過的情緒。」
「過去的我,應該總在難過,你是高高在上的家主,和我這種在外面摸爬滾打的普通人不同。你的難過舉足輕重,我的難過微不足道。」
「你還是在埋怨我,」楚鎮天眉眼間竟然流露出一絲無措,「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不要說這種喪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