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這段時間一直維持著夜裡下雪,白天放晴的完美雪天。道路上雖然有積雪, 但沒有因為融化而泥濘。
這麼些天,鄭千玉也只腳滑了三四次,每次都及時被身邊人抓住,沒有真的摔倒。
從函館搭飛機南下抵達東京,林靜松的相機也記錄了和鄭千玉坐新幹線時的影像。鄭千玉對鏡頭的具體位置沒有把握,時而靠得太近,時而看向別處。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 新幹線飛馳著,窗外是綿延起伏的雪景,進入市區後則是樹木和整齊的房屋建築, 鄭千玉是這流動畫面的主體,好像坐在飛逝的時間裡。
東京對於鄭千玉來說反而沒有太多可參與的事情,高度發達的國際大都市, 逛街是最主要的活動。
東京比札幌暖和許多,也沒有下雪, 讓鄭千玉的出行方便了許多。
林靜松的相機里留下他轉扭蛋機的模樣,從機器出口摸出他親手扭出來的扭蛋,很難拆,鄭千玉摳了半天, 最後氣喘吁吁地交給林靜松讓他拆。
林靜松還在錄像,將手裡的相機交換給鄭千玉,低頭幫他拆扭蛋。
鄭千玉旋轉了雲台相機的鏡頭朝向,對著林靜松,雖然不知道具體有沒有錄到, 但想要持續記錄下揭曉結果的重要時刻。
畫面晃了晃,拍到他垂頭時挺直的鼻樑和下頜線條,深棕色的外套。林靜松撕下貼得很緊的膠紙,稍稍擠壓扭蛋的塑料外殼,發出一聲細微的「啪」,將外殼打開了。
鄭千玉的聲音在畫外道:「抽到什麼了呀?」
林靜松把抽出來的小玩意遞給他,接過相機,鄭千玉的臉朝著林靜松的方向,用手一點一點地摸,表情從茫然到恍然大悟:「是那個戴著炸蝦頭套的貓!」
在抽扭蛋之前林靜松幫他描述了每個款式,他能讀懂一些日語,和他說這個扭蛋是「蝦貓」主題,具體就是不同做法的蝦和小貓組合在一起。
鄭千玉喜歡奇怪的東西,選了這個來抽。抽到一款之後,還想抽到其他款式。林靜松幫他投了代幣,鄭千玉又扭了一個,這次很順利就拆出來了。
他低頭摸摸,語氣有些無奈地說:「好像抽到重複的了。」
林靜松在鏡頭外幫他拿走扭蛋殼,又把他之前抽到的那一個遞給他,說:「不會,兩隻是不一樣的。」
鄭千玉一隻手捏著一個,摸著摸著,又開心起來,道:「是哎,一隻手是放下來的,一隻抬了左手。」
林靜松:「一隻是橘色的,另外一隻是灰色的。」
鄭千玉轉過身,說:「那你幫我掛包上吧。」
他背著一個雙肩包,鏡頭晃了晃,林靜松伸手將橘色的貓扣在他包上的拉鏈,又在他的要求下,將灰色的貓扣在自己外套的拉鏈上。
戴著炸蝦頭套掛在他的拉鏈上,被鏡頭照了一下,鄭千玉在畫外音中補充說明:「是情侶掛件。」
也許這個小貓掛件和林靜松看起來不太搭,這一天他和鄭千玉進出各種場所,無論是點單還是結帳,人們的目光總是先聚焦在這隻貓身上,然後再抬頭看林靜松的臉,語氣變得猶豫。
林靜松並不在意這個,因為和鄭千玉有情侶掛件是更重要的事情。
他們在東京過了聖誕節,祥和的聖誕音樂之中,東京下了一場小雪。表參道路上的樹木都裹上燈帶,在黑夜之中亮起,一片輝煌。
在紛飛的雪花之中,鄭千玉與巨大的發光聖誕樹合影,六芒星立在樹的最頂端,散發光輝。
鄭千玉想和林靜松合影,正好一行年輕的白人也在樹下合影,林靜松與他們交換,先幫他們拍了照,又讓他們幫自己和鄭千玉合影。
看出林靜松和鄭千玉是一對情侶,他們拿著相機,大呼小叫地讓他們更親密一些,林靜松攬著鄭千玉的肩膀,低聲提醒他鏡頭的方向。
拍完互相道謝,林靜松拿回相機,鄭千玉總是充滿好奇,問拍得怎麼樣。
林靜松查看照片,上面連拍了很多張,他和鄭千玉牽著手的樣子,他低頭對鄭千玉說話時,鄭千玉的眼神朝向他的樣子,不知為何他的臉上是一種很戀戀不捨的表情。再往後是林靜松摟他的手臂,鄭千玉按他的指示看向鏡頭,露出笑容,眉眼彎彎。
林靜松看了很久,他想,如果不是因為拍下這些照片,也許他能記住這個時刻的鄭千玉,但肯定不如影像所記錄的那樣詳實。這一路上他儘可能用相機記錄鄭千玉,並不是因為他已經理解了這樣做的意義,林靜松自認為他可以記住關於鄭千玉的每分每秒,將其存放在他的腦海之中,很難褪色。
他選擇成為這趟旅程的記錄者,是因為鄭千玉以前是這樣的角色,而他如今再也無法這樣做了。
現在,林靜松終於發現他所記住的,其實是所有他對於鄭千玉的感受,這使他的記憶都蒙上一層模糊的濾鏡——他認為這也許都是因為他愛鄭千玉。因此,他也忽略了在這些時刻里,鄭千玉其實也在愛著他。
這一切構成了記錄的意義。
「拍得很好。」他回答鄭千玉。
鄭千玉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他們迎著冬天夜晚的風往前走。鄭千玉建議他下一次練習速寫時可以用他們在聖誕樹下的照片,林靜松說恐怕畫起來有點難。鄭千玉笑著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告訴他,畫畫最關鍵的就是要迎難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