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人領獎時的長篇發言中,數次對珍貴素材的匿名拍攝者表示了感謝,並特別提到了對提供者「弗垠」的鳴謝。
彼時閻弗生坐在仍舊空蕩的辦公室里,腳搭著桌子,腰倚著靠背,伸手拿過顯示屏旁邊的酒杯後,朝屏幕裡面的陌生女人執了個意。
「客氣。」
然後仰頭幹掉了杯子里的酒。
這是閻弗生鮮少地沒有出現在聚光燈的前面,更是難得的「深藏功與名」。這種低調的「幕後英雄」的感覺還不錯,有種內斂的盛大與別樣的高尚感。
嗯......閻弗生撫了撫下頜,然後撇了下嘴角。
就是不太適合他。
於是第二天,閻弗生就出現在了半春路的十字街頭,踏進了那家將近三年沒有進過的夜店。
「哎喲,閻爺!可是把您給盼來了!」賀奕南捻腔掐調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諂媚賤嗖。
「滾蛋。」
「這還是哥們兒自你回坎海以後第一次見你呢。」
賀奕南將他帶到了單獨開的包廂里,今天的局,他誰都沒有叫,甚至連蘇布都沒知會。
「咋樣啊最近?」
「語氣別整的跟八輩子沒見過面的中年油膩男似的,聽著瘮人。」閻弗生嫌棄地皺了下眉,隨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酒看了一眼。
「嘖,怎麼還成了中年油膩男了,」賀奕南無語極了,「哥們表達一下關心不行啊。」
閻弗生往杯子倒了點酒,「又不是沒電話過。」
「那能一樣嗎......」
賀奕南也添了點,拿起來和他碰了下。
「說正經的啊,怎麼樣了,和您那位......」賀奕南比了個手勢。
閻弗生抿了口酒,姿態十分悠然地咂了咂嘴角,「還不錯......很不錯。」
「網兜子徹底網到底了?」
「嗯哼,」閻弗生揚了揚眉頭,「封口都扎得死死的。」
聞聲,賀奕南樂得豎起了拇指,「可以,很可以。」
「你呢?」閻弗生問。
「我?」賀奕南抿嘴默了小片刻,然後搖了搖頭,「不成了。」
說著,他拿起酒抿了口,不在意的語氣聽上去有些刻意,「其實也沒啥,就那樣吧,大家再見面還是該說話說話,該交朋友交朋友,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怎麼可能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呢,他對Julian的心思閻弗生從一開始就看在了眼裡,如今走到了這一步,他心裡自然少不了一道數年難愈的疤。
「我沒您那個狠勁兒,」賀奕南笑了笑,「可能也是我沒那麼深情吧,哈哈。」
賀奕南的笑容倒不是故作的灑脫,儘管還有些發苦,但某種程度上,也在努力地讓自己走出來。
見狀,閻弗生也輕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拿起酒杯和他再次碰了一個。
水晶杯壁相撞的清脆錚響,在難得安靜的包廂里迴蕩,像一圈一圈漫開的漣漪,一直漾向了記憶之湖的對岸。
三年多以前的那個冬天,坎海市繁華的街道上,銀白色的法拉利跟著呼嘯的救護車,一路開去了精神中心。
賀奕南不著痕跡地擦去了眼角的濕潤,裝作若無其事地下車,和那些陌生的醫生們一起,把自己最好的兄弟送進了病房。
迷茫而機械地忙碌了一整個上午後,放鬆下來的那一刻,他才感到自己早已飢腸轆轆。
看著蘇布坐車離開後,他自己走去了距離醫院不遠的餐廳,隨便點了一碗麵條。
賀奕南很久沒吃過那樣素的湯麵,於是一個沒忍住,吃得滿臉眼淚。
吃過面後,他本想離開,可抬頭瞧見對面精神中心的幾個大字,又忍不住走了回去。
病房裡的人還維持著他離開時的狀態,坐在床邊呆呆地看著窗外。
賀奕南走進去,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下意識隨著他的目光一切看向了窗外,好久都沒有說話。
那天天氣不錯,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只是賀奕南卻怎麼曬都覺得心裡發涼。
於是就沒忍住自言自語了起來,「哥們兒本想趁你生日的時候,出去好好喝一頓的,哥們兒心裡堵啊......」
「操......那麼大一頂綠帽子扣在了頭上,哥們兒這輩子沒這麼憋屈過,真的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