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混著血色的淚水,滴到了敬雲安的臉上,緊攥著手腕的力道越收越緊。
敬雲安瞥了眼那石頭底下因晃動而滾下斷崖的幾撮雪土,心臟猛地一緊。
「奉念非,我恨你,更恨你那個十惡不赦,活該千人唾萬人罵的爹!」
又一滴血淚從閻弗生的眼角滴落。
敬雲安看著他那充盈著血紅卻無比清明的雙眸,到嘴邊的惡言惡語與刻薄咒罵,突然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雙唇的顫抖與如何也壓制不下的哽咽,暴露了他全部的心思。
「對不起,閻弗生……你很好,你很好……」
「可是我不好……」
敬雲安咬牙忍下抽筋的劇痛,緩緩抬起了左手。
「不……不……」因用力而無法完全發出聲的氣音,從閻弗生的嘴裡急切地湧出。
滴滴答答的鮮血從閻弗生的額角流下,不停地砸在敬雲安的臉上。
掙扎向上的左手,終於伸手摸到了右腕,敬雲安仰望著閻弗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著最後的話:「你要好好地活著,作為閻弗生,像樣的、好好地活。
「從此以後,你閻弗生的世界裡,刻意的灑脫或哀傷都不必,因為你已經很好地款待過這個世界了。」
「不嗚……」
眼淚模糊了敬雲安想要看對方最後一眼的視線,「太苦了……所以我們下輩子,還是不要再見了吧。」
「嗚……」
閻弗生咬牙切齒地向前挪身子,像是如何也不能被對方扯開手指般,死命地鉗著對方的手腕。
敬雲安緩緩閉上眼,左手摸上了閻弗生的手背,手指順著對方的指縫往裡鑽,開始一點點掰扯他的手。
「鬆手……鬆手吧……」
「閻弗生,鬆手……」
「嗚嗚啊……」
就快要竭力的痛苦和即將失去敬雲安的恐懼,讓閻弗生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只有急促而斷斷續續的嗚咽從喉嚨里無助地溢出。
終於,敬雲安鑽開了閻弗生的一根手指。
「啊……」
巨大的絕望籠罩了兩個人之間短暫的距離,死亡隨著手指被一根根撬開而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叮咚當……」
就在這時,一聲熟悉的空靈迴響,從不知何處的遠方傳來。
不過片刻,「哎!」
一道粗獷的男聲在頭頂響起。
「你們不要亂動,我放個繩子下去,你抓住上來昂!」
獨特的夾雜著饒舌的口音,讓人陌生又親切,閻弗生心頭一滯後,更加收緊了手上的力道,被掰開的手指死死地掐著敬雲安的手。
接連不斷的血淚從眼角淌出,悉數墜到了敬雲安的臉上。
後者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仍舊低著頭滿臉的絕望,直到那粗獷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敬雲安立時抬起頭,從閻弗生的臉側看到了上方的山頂,那裡有兩個身著當地牧民服飾的漢子,正在邊扯繩子邊語速極快地說著聽不懂的語言。
經過一番討論後,其中一個漢子將繩子綁在腰上,緩緩地倒退著往下爬。
「你們再堅持堅持,這裡太高了,我們得慢慢下去。」
山頂的漢子將繩子一點一點往下放,直到下山的漢子踩到一處突起的牢固的花崗岩上,然後將另一條綁在大樹上的繩子拋了下來。
一聲西疆語的提示後,下山的漢子扯住繩子,用力地朝斷崖處的兩個人拋去。
「好了,你們趕緊抓著繩子上來!」
粗長結實的繩子正好從閻弗生的身側滑下,垂在斷崖邊沿。
閻弗生伸手就可以夠到卻沒有動作,只直勾勾地看著敬雲安,像是對方不拉繩子,他也絕對不會伸手似的。
在寒冷的環境下來回拉扯,兩個人都已經到達身體的極限,敬雲安趕緊鬆開掰扯閻弗生的左手,用力拉住了身前的繩子。
「我拉住了,你鬆手吧。」
閻弗生像是被他嚇怕了,仍舊死死地攥著他的手腕。
敬雲安無奈地笑了笑,臉上的淚水被冷風吹得有些狼狽,「你不鬆手我怎麼拉繩子,我左腿抽筋了,吃不上力,一隻手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堅持不了多久就會掉下去。」
聽到這話,閻弗生愣了一瞬,然後稍稍鬆了點勁兒,但並未完全收回手,直到敬雲安右手也抓上繩子,才慢慢鬆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