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大攬開進K大的校門時,敬雲安的車也跟著開進了西邊的停車場,如預料中的走勢,讓他忍不住勾了一瞬嘴角。
他帶著那早就準備好的資料,一步步走向那間熟悉的教室,透過走廊的窗戶,他看到了那個張揚不馴的身影。
那身影在春日正燦的光輝中,有著獨樹一幟的狂妄與矚目,敬雲安很難不被吸引著多看一眼。只是那一眼的殘像,很快便在視野中化成縱橫交錯的坐標軸,朝著對面的明窗與不遠處的講台蔓延。
窗戶到座位的距離,光與人影形成的夾角,風的速度導致的微塵流速,所有的數值迅速鋪陳在那張看不見的多維坐標軸之上。
複雜紛繁的方程在大腦中疾速變換,數值無限增大又迅速消減,在綜合的計算與對比之下,敬雲安判斷出了哪個入口更勝一籌,進門後該如何側身,行走時的最佳步速是多少,以及抬手撫弄髮絲,調整眼鏡的角度與速度,甚至投影儀打開後,他該在什麼時間抬頭、開口,以多少分貝說出那聲:同學們,上午好。
《愛之城》的內容他讀過許多遍,甚至都要倒背如流,精心挑選的段落在恰當的時機得到了恰當的運用,針鋒相對的較量總是讓人血脈僨張。從來自負不馴,習慣了主導並掌控一切的人被壓了一頭,身心都會在不自覺中被激燃,被吸引,被無法自拔地想要征服。
敬雲安取向雖然並不刻板,但也不是天生取向Alpha的人,甚至不少時候會從與同屬性的性//事中感受到痛苦與壓抑,所以他拒絕閻弗生的理由算不得假話。
不過痛苦有痛苦的好處,痛苦會讓人保持清醒,保持鮮活,甚至保持繼續存在下去的欲望。
欲拒還迎的關鍵在於「迎」,如何迎得不知不覺,恰到好處,需要花費大量的心思。
所以他跟蹤著閻弗生去往十字街,故意開車從他的身前經過,引著他發現自己的「謊言」,致使他一次又一次出格地跟蹤與越界,吃味與不甘,甚至不得不去尋找替代品。
不過替代品只能是替代品,為了不讓替代品真的取而代之,敬雲安曾在許多個傍晚站在九亭詩韻的狹小露台上,點燃起一支又一支香菸,在望遠鏡中來回尋找著那個早已銘記於心的車牌與身影。
味覺在人類的感知中占據著極其重要的位置,酸甜苦辣給予味蕾的刺激,甚至會影響到大腦與整副身心。
縱然等待漫長而無趣,興致會在分分秒秒的輪轉中消磨殆盡,但只要還惦記著那一口美食的滋味,就會生出多一份的耐心來。時長日久,那種耐心甚至那種對於美食的期待與滿足,便會潛移默化地轉移到周圍所有的人事物身上。
所以,每當在小區路口或者那家生醃店中發現目標時,敬雲安就會十分感慨,感慨當初等待的兩個多月到底有多值得。
只是這時,出現的時機就變得關鍵。太短會顯得刻意,太長會讓目標吃得過飽而產生超量滿足感,以至下次再來的時間會拉長。所以敬雲安每次都會在閻弗生吃到還差一點就剛好的時候,走出小區的大門。
他刻意蓄起的長髮,精心搭配的穿著,甚至手指間的那根煙,都會在天色朦朧時,給欲求不得的人心尖上燎起一把火。
為了增強彼此間的「有緣」與「默契」,敬雲安會去閻弗生喜歡的酒吧,甚至是熟人開的夜店,但從不會刻意進入有閻弗生投資的FLAMEi。
當徹底勾起閻弗生的興趣與好勝心後,敬雲安會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拒絕,磋殺他的威風。
然後計算好時間,在提前聯繫的國外友人寄出的包裹送達時,出現在長夏路附近的棋牌室內。
那個閻弗生多年不曾撿起的愛好,曾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是閻弗生的慰藉。
這得益於私人偵探的能幹,和敬雲安堅持不懈地往南方小城走的那幾遭,雖然他無法完全摸透閻弗生當年到底有著怎樣的經歷,但總還有幾個過往的人還活著。
從他們的口中,敬雲安知道了當初給予閻弗生很大幫助的人來自哪裡,甚至還意外知悉了讓閻弗生樂不思蜀的地方,是一間破舊的棋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