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我比較有禮貌,畢竟就算是只蒼蠅落在我跟前,我也得看它兩眼再打飛。」
敬雲安的目光毫不猶疑,笑容也無比自如,坐在那裡像一堵毫無破綻的銅牆鐵壁般,讓閻弗生難以下手。
兩個人隔著飯菜的騰騰熱氣,與不時前來上菜擺桌端茶倒水的服務員,靜靜地對望。
少頃,敬雲安率先一步打破了那微妙的沉默,「既然你剛才說我的口味與你相仿,那這菜還是要趁熱吃才好。」
「當然,菜要趁熱吃,人也是。」
閻弗生看著他拿起了桌邊的筷子,自己卻沒動。
敬雲安嘴角輕抿,「何必非得強求那些不可能,或許我們還有機會做個朋友。」
「不可能,」閻弗生想都沒想就拒絕,「打我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無比確定,你和我之間只會發生一種關係,那就是上床。」
「當然,場地不拘泥於『床』。」
「咔噠」來上菜的服務員險些滑了手,趕緊放下盤子憋著氣跑開。
然而桌前的兩人卻臉不紅手不抖地對面相視,仿佛只是在說外面天黑了。
敬雲安低頭夾起一塊腰花,輕輕吹過熱氣後放進了嘴裡,細細咀嚼片刻,才抬眸看向對方,然而卻並沒有接他的前話,「不吃嗎?」
「吃,必須得吃。」
見狀,閻弗生拿起了旁邊的竹筷,瞥過滿桌的菜餚,就近夾了那道最是熟悉的賽螃蟹。
遂一入口,閻弗生原本平靜的眉峰瞬間揚了起來,於是忍不住又夾了一筷子,隨著越來越深入的咀嚼與品味,雙眸都盪起了異樣的明光來。
閻弗生曾在多年前吃過這道菜。
說起來還是因為那時候手頭緊,他不得不和一大哥擠在同一屋檐下。那大哥雖然話多,卻是個難得的實心人,且做得一手好菜。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年冬天冷到站外面撒尿都瞬間成冰,他們接不到活,掙不出口糧,不得不兩個人去市場撿剩菜爛葉,勉強充飢。
還是那幾天他快要到情熱期,身上難受胃裡又實在缺,就沒忍住從小攤上偷了一條魚。
那條魚很小,還是條不怎麼新鮮的死魚,他卻如獲至寶,本想拿回去隨便烤著火吃了,但那大哥卻將他攔了下來。
然後出門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一盒雞蛋,那雞蛋明顯也不怎麼新鮮,三個里壞一個,好不容易湊出了一碗,將那魚剔了和雞蛋混在一塊,給他炒了盤菜。
其實不新鮮的魚和雞蛋做熟了都有股難掩的味兒,但那大哥不知道往裡面加了什麼東西,硬是沒被他聞出來一點。
然後閻弗生就吃了。
吃得滿臉鼻涕與眼淚,因為他這輩子都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於是就忍不住邊吃邊哭。
哭吃完這頓就再也沒有下頓,哭那冷到滴水成冰的冬天,哭大哥無人知曉的好手藝,更哭那根本看不到光亮的前路,與很多東西……
第20章 叫囂
「怎麼樣,還不錯吧?」敬雲安看著他說道。
聞聲,閻弗生下意識壓了壓自己的神色,點過頭,「還可以。」
敬雲安輕笑了下,不再理會他的嘴硬,自顧自地開始享用。
看他吃得又快又香,閻弗生忍不住心頭困惑,到底是他實在太餓,還是那菜當真有那麼好吃。
閻弗生沒再碰那盤賽螃蟹,轉而伸向了先前他看不明白的另外兩道菜。
將其中一塊腰花放進嘴裡細嘗後,閻弗生忍不住「哇」了聲,隨而又嘗了另外一道。
於是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敬雲安上來就先要了這兩道菜,那簡直不能用「好吃」兩個字來草率地概述。
「是不是該收回你先前在店外頭說的話了。」敬雲安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閻弗生這會也終於不再嘴硬,認真點了兩下頭,「我不是沒吃過豬腰,但還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還有這個,這個什麼肉,太軟嫩了。」
對面的人笑了笑,指向那道油爆雙脆,「這菜看著不怎麼起眼,其實超級難做,對火候要求特別高,現在很少有師傅能做到這功夫,」說著他又指向那道芙蓉雞片,「這個更不必說,活兒特細,光剔筋制泥就極考驗本事,更別說油溫掌控與勾芡,每一步都是大學問。」
「現在街上一般吃不到這么正宗的手藝,只有,」敬雲安手指朝上指了指,「那些場合才能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