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昕一直陪着陶教授。
陶教授眼眶忽然红了:“橦橦这个孩子,身世太苦。身边又只有我们这群随时会撒手人寰的老家伙,我要是也走了......”
简昕蹲在轮椅旁边:“您不许乱说,您看起来很精神呢。”
老人温柔地拍一拍简昕的头:“小简啊,不用安慰我,我当然也希望活久点,但是......快了,快了......”
简昕知道陶教授说的快了是什么意思。上次在小白楼初识陶教授,是她六月拍毕业照的那天,现在快要到八月了。
当初陶教授伸出的三根手指,现在究竟还剩下多久呢?
鲁教授生前给林昱橦发过微信,这件事陶教授也知道。
陶教授说:“我不喜欢用电子设备,小简,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准备笔墨?”
简昕把标本放在方便陶教授看清的桌边,在上次找到毛笔和宣纸的柜子里,找到了笔墨。
她把一切准备好,推陶教授的轮椅过去:“陶教授您写吧。”
老人极力克制着自己握笔的颤抖,狼毫落在宣纸上,墨水渗透。
慢慢写下遗言——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我的孩子林昱橦,陶爷爷愿你谦逊、努力,不负此生,更愿你笑口常开......”
简昕喝了米酒更无法控制情绪,帮陶教授沾墨时掉了一滴泪在宣纸上。
她慌张地说:“对不起,我把纸弄脏了。”
陶教授帮简昕擦眼泪:“你也是,要笑口常开。”
陶教授知晓鲁教授的所有习惯,知道书房里哪个抽屉用于收藏关于林昱橦的物品,也知道有一组带抽屉的文件柜,是鲁教授都不喜欢用而闲置的。
老人吩咐简昕,让她把这张纸放在第二层空抽屉里。
陶教授说:“到时候你再告诉他。”
简昕红着眼睛点头:“好。”
他们这边藏好了那张纸,转头看见林昱橦靠在门边。
简昕好紧张,陶教授却自然地说:“这是又来催我睡觉了。”
林昱橦说:“溜出来还知道关上门做掩饰?”
陶教授说:“我可是生物学院的爱因斯坦。”
林昱橦看向简昕:“还带了个共犯?”
米酒害人。
简昕脑袋转得不够快,只能装自己不存在,沉默以对。
林昱橦负责把出逃的陶教授推回房间休息。
简昕走到楼外面,坐在台阶上,捧着脸看天上的星星。
山里没有光污染,漫天星辰。
简昕爷爷以前在院子里种过杏子树,杏子还没熟透,她馋兮兮地先摘了一颗,随便擦擦就往嘴里啃。
青杏子汁水酸涩。
简昕怕浪费杏子,强忍着咽下去,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涩到极致,酸得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