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桌上,看着房中的烛灯,渐渐模糊又忽而清晰了些。怪不得当初她疑惑郡守府怎会如此奢华,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为姬恒准备的,包括让她来襄阳这件事。
她指着那个烛影,“你……不许动了。”
可那烛影不肯听她的话,门被推开,一阵风吹了进来,烛影摇晃着,她努力想看清来人的脸,可怎么都看不清楚。她眼皮疲惫,躺在桌上慢慢睡着了。
慕容霄慢慢走近,坐到她的身旁,即便是睡着了,眉心也依旧紧蹙着,似有解不开的结。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慕容霄忍不住回想。大概是姬恒到来之后,荣蓁心里满是和璇儿有关的事。
他伸出手,试图将眉心抚平,可又瞧见荣蓁眼下的青影。那日他只是想去看看璇儿,却也瞧见荣蓁同姬恒站在一处,姬恒怀中抱着璇儿,荣蓁低头看向他们父女二人时,脸上的笑意皆出于心。
荣蓁醉梦中犹在呓语,声音低微,慕容霄低头离近了些,却听见她在唤“璇儿……”
慕容霄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其实这些日子的快乐是他偷来的,荣蓁不论与谁在一起,都只是荣蓁。可他如今让她为了所谓的诺言,而疏远自己的骨肉,他明明看出荣蓁有多么不舍,却要强行舍下。
他曾经送的玉佩还挂在她的腰间,慕容霄伸出手去,将那枚玉佩摘落,流苏散落下来,垂在他腕边。
第115章 辜负
荣蓁醒来的时候, 天色已经亮了,她也不知何时躺在了榻上,她捏了捏眉心, 从榻上坐起身来,才发觉慕容霄也在房中,他正将早膳从食盒中取出来摆在桌上。
听见她的动静,慕容霄回过头来, 朝她淡淡一笑, “你昨夜宿醉,今日饮食便清淡些, 免得伤了脾胃。”
清粥小菜,即便是再简单的食物, 到了慕容霄的手中, 也可以让人胃口大开。
荣蓁起身收拾一番,这才坐到了桌前,荣蓁见慕容霄正看着她,温声道:“瞧我做什么, 你也快吃。”
慕容霄尝了几口, 便放下了汤匙,“这早膳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我用着实在清淡,没什么胃口,你先吃吧。”
荣蓁担忧道:“怎么了?难道是近来身体不舒服?”
慕容霄道:“没什么事,我是习武之人,身体本就比寻常人好些, 一般的病痛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常听人说忧思伤脾,心事如此之重, 慕容霄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慕容霄开口道:“昨日你和那个女史饮了那么多酒,她是你的故交吗?”
荣蓁想了想,“她是陛下的人,算不上我的朋友,但在不为难之时,也帮过我许多,算是我要感激的人吧。”
若不是朋友,那便证明了 ,昨夜的醉酒只是因为另有心事吧。
慕容霄嗯了一声,荣蓁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道:“这些时日我可能心思都在璇儿身上,你要照顾好自己。”
慕容霄朝她笑了笑,“我没事。”
荣蓁用过早膳,便起身去看璇儿,她走到门边才觉得有些不对,低头往腰间看去,只见那里空空如也,荣蓁回过头来,“昨夜你扶我歇息时,可瞧见我的玉佩了?”
慕容霄只作不知,“莫不是落到了何处,你自己也忘了?”
荣蓁实在想不起来,只道:“兴许是落在哪儿了,一会儿我让人去找找。”
慕容霄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丢了便丢了。”
荣蓁却道:“这是你送我的玉佩,对我而言,便是紧要之物,你放心,我定能找到。”
荣蓁离开了,慕容霄从腰间玉带中取出那枚玉佩,东西丢了可以找回来,可是人呢?
之后的日子,荣蓁将自己空闲的时间都用来陪伴璇儿,同他说起女儿,眸中也总是笑意盈盈,但除此之外,从不与他说什么烦心事。他甚至也知道,姬恒已经让人准备起来,不日便要启程回京了。
若是荣蓁的愁苦看得见,或许慕容霄心里还不至于那般难过,可她越是在自己面前不显露分毫,他越觉得心酸,姬恒和璇儿之间,宁愿辜负自己,也不愿辜负他,她把一切都埋在心底。
慕容霄记得荣蓁曾说过,她幼年丧母,父亲也随之而去,只因为颜佑安的母亲对她有养育之恩,便报答至此。在她心里,其实把亲情看得很重,可她明明不舍得与璇儿分开,却还是笑着陪伴,只把余下的每一日都不荒废。
若是姬恒带璇儿回了京,皇帝会如何怪罪,纵是姬恒有心,日后她怕也见不了璇儿几面。荣蓁也清楚,她甚至为璇儿准备了许多礼物,足足到六岁时。
慕容霄去了姬恒的院子,恩生见他过来,拦也不是,放他进去也不是,只能僵持着,慕容霄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家殿下做什么。”
恩生撇过脸去,“慕容公子,你都已经得到一切了,还来做什么。我们殿下不与你争,他要带着郡主回京了。”
慕容霄轻轻将他的手臂按了下去,“我也没有要与你家殿下争。”
他举步走了进去,姬恒身子清减,肩上只披了一件月白外衫,正坐在桌边看书,对他的到来视若无睹。
慕容霄不经邀请便已落座,往姬恒手边看了一眼,只见他翻阅的是一本医书,所讲的也是小儿病症有关。
慕容霄道:“听你的侍人说,你就要启程回京了?”
这话在任何人耳中听来都算得上是挑衅,姬恒抬起眼眸看他,“我以为她喜欢的人,会有不同之处,原来也这般沉不住气吗?”
慕容霄淡笑道:“的确是沉不住气,不然也不会替她来挽留你。”
姬恒皱着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霄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荣蓁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情。”
姬恒不想听旁人对荣蓁的评价,他将医书合上,“慕容公子,你我之间并无干系,不论我与荣蓁如何,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旁的人没有资格评判,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我奉劝慕容公子好自为之。”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姬恒也不会显露他的脆弱到别的男子面前。
慕容霄站起身,“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殿下还是好好调养身子吧,襄阳城不比都城,若在此常住,总要适应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