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刀叶嘴角抽了抽,“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追杀你?”
那边的孟厌美滋滋收了金子,为防金子有假,她特意用牙咬了咬,“不错,是真的!”
山刀叶左右打量两人,轻咳几声,意在赶客,“哎呀,竟已到申时。我今日跟同族约好要去姑江涉水,两位不如改日再来找我?”
说罢,他轻轻起身,准备溜出门。
孟厌俏生生喊住他,“那个,我听姜杌说,你种的三尸醉特别好吃。我能不能摘十……七八个带走?”
她已想好,这般好的果子,自然得多摘几个。
宰相府的三个上司得好好孝敬,阿旁阿防平日帮她良多,也得送。还有黑一白二,对她多有照顾,必须得送。
再想想,她如今是地府罪人,判官司已容不下她。没准等此案查清,她又得滚回轮回司,自该讨好泰媪。
怕自己算漏果子数,孟厌伸出手指,又数了数送礼之人,“查案这事,少了城隍的消息可不行,得送。听说钟馗大人,喜欢吃果子,得送。”
算了半个时辰,孟厌一合计,大概得摘二十三颗三尸醉。
山刀叶悲痛欲绝,他辛苦种百年,才得五颗三尸醉。孟厌一开口,便是二十三颗。
整整五百年的辛苦,一朝被洗劫一空。
他正要拒绝,瞥见姜杌手中聚起黑雾,摆明了他不同意,他们便要硬抢。
小命最重要,他忍着悲痛,点头笑着答应,“来者是客,你去摘吧。”
孟厌讨要了两个橐,开心出门,奔向果林。
山刀叶扶着门框,声声哀嚎,“你注意脚下啊——”
下山路上,孟厌与姜杌一人扛着一个橐。橐中鼓鼓囊囊,她一路大赞山刀叶大方,“你这朋友真是不错,我还以为他不会答应呢。”
说出二十三颗前,她偷偷瞄了一眼山刀叶的神色。看他面色无异,才敢狮子大开口。
姜杌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百年前来此做客,他更是大方,送给我一颗千年的三尸醉。”
千年的三尸醉?
若吃了,岂不是能容颜永驻?
孟厌羡慕嫉妒交织,舔舔嘴唇,试探问道:“那这颗果子,你吃了吗?”
姜杌指指奔腾的姑江,“太酸了,我丢进了江里喂鱼。”
“你真是暴殄天物!”
两人回到宰相府,孟厌挨个敲门送三尸醉。
月浮玉正与顾一歧在书房中议事,一看她走进来便头痛,“本官让你去跟踪慕容进,你倒好,跑去山上摘果子。”
孟厌谄媚地递上果子,“月大人,我打听过了。慕容进新得了一位美妾,这几日不会出门。”
顾一歧沉吟道:“今日慕容难也说慕容进未出现在大将军府,想来孟厌所言是真的。”
听顾一歧的语气,看来他们今日之行,应极为顺利。孟厌旁敲侧击,“月大人,你们说动慕容难了吗?”
顾一歧把玩着手中的三尸醉,微微颔首,“他愿意帮我们。”
“怎这般顺利?”孟厌惊呼。既高兴,又害怕慕容难会出卖他们,“我听城中百姓说,若非慕容简有心提拔,慕容难至今仍是一个翊麾校尉。他只见了你们一面,便愿意背弃自己的伯乐吗?”
顾一歧侧目看向月浮玉,“巧了,这位慕容难将军平生所愿,便是如月相一般,扶持明君继位,守好月氏江山。”
“月大人,您的弟子真是遍布月氏。”
“还行吧。”
他们今日去找慕容难,本以为是一场硬仗。
谁知,慕容难听完他们所言,难掩激动,一口答应下来,“当年,本将因身世之故在朝堂上被人刁难,是秦相以一句‘我朝的武将历来只论能者居之,本相倒不知,如今竟要以出身论英雄’,为本将解了围。”
当年,慕容进不满他做了骠骑将军,挑唆堂弟,当众揭开他的不堪身世。
他并非婢生子,他的亲娘实则是一个营妓。
他从未嫌弃他的亲娘,可先帝嫌弃,满殿的文武百官嫌弃。
当日,他孤寂地跪在殿中,听慕容进的堂弟信口胡诌。污蔑他的亲娘怀着他,勾引他的亲爹,说他是一个野种。
慕容家无一人为他说话,他向慕容简投去求救的目光,却看见慕容简与慕容进相谈甚欢。
那时,他才明白,慕容简只当他是一把利剑,从未将他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
被人当众侮辱,他生不如死,却又无可奈何。
不曾想,秦延突然站到殿中,将慕容进的堂弟骂了个狗血淋头,“本相记得你,前年与柔利一战中,数你跑得最快。营妓之子尚知精忠报国,而你的亲爹是一品永平侯,你的亲娘身为二品诰命夫人,他们竟教出你这般弃城出逃的小人!出身寒微,并非耻辱。倒是逃将,才该遗臭万年。”
慕容进的堂弟被秦延这一骂,生怕先帝追究当年之事,赶紧闭嘴。
自此,朝堂内外,再无人提起他的身世。
于秦延来说,当日朝堂上的随口一言,却维护了一个武将余生的尊严。
秦延行刑前一夜,他曾秘密潜入宰相府,以报当日的恩情。
可秦延却说,不过滴水之恩,不值得他惦记多年。临走前,秦延交给他几本藏书,说是月相当年亲手写的治国策,“青蓝相继,薪火相传。若月相在天有灵,对于本相的选择,想必也会倍感欣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