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面前有只酒杯,再有双筷子,想必已经敲上了。
亲兵眼睛瞪得更大了。
君泽道:“世子演得出神入化,连我都差点以为你就是薛彦良了。”
明明几日前在北防军营里,还是一副直愣愣的模样,真见了蛮子,反倒像打通了任督二脉。
闻拾山笑道:“忽德图翻脸的时候,大帅那气急的模样才真教我瞠目结舌。”
他见惯了沈大将军稳如泰山的样子,没想到演起戏来比京中的戏班还要不遑多让。
亲兵看着他手里的茱萸:“世子是在想老侯爷么?”
“不完全是,有一点吧——”闻拾山顿了顿道,“诸位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不用喊我世子,拾山表字诵义,诸位叫我诵义便好。”
“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是为游侠,”君泽琢磨了一会儿,“寻常世家都希望子孙入仕,平步青云,侯爷却望你重拾山河,或是一生游侠?”
闻拾山闻言轻轻笑了一下:“是啊,小时候我不懂,总羡慕旁的人,叫什么卓啊良的,他还逼着我习武。现在倒是渐渐明白了。”他说着把那支已经快要焉掉的茱萸重新收起。“他是想告诉我,大周如今已不是文臣可救的了。”
君泽沉默片刻道:“侯爷深远。”
几人没再多闲聊。他们在这里最大的任务便是等,等突袭部队抵达。在此期间,须得要紧密观察蛮军的情况,以便找寻最佳时机突围。
忽德图控制他们的法子也很简单,每天只给一点吃食,能吊着命,不至于饿死,除了被逼着写伪报平安的信件,没力气再搞其他花样。
闻拾山提着虚弱的嗓音骂:“蛮子卑鄙!还好鄙人没少挨饿……嘶,原来老爷子罚我挨饿也是未雨绸缪。”
他忍不住掀开一只眼皮去看君泽,人正在闭目养神,还是一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只在蛮兵进来时装得虚弱。
“我说大帅啊,你是不是铁做的?”
“少骂两句,省省力气,”君泽说着转过身对他们几人道,“过来,教你们个法子。”
他按了几处穴位,辅以特殊的呼吸之法,经脉之间暖了起来,果真让人不那么饿得难受了。
这下连亲兵都惊奇了:“大帅真是什么都懂啊。”
这其实是凡人修道的辟谷之法的一种,但君泽不便多说,只道:“见过的多了罢了。”
闻拾山没插嘴,他嘴上不敢说,心底却是对沈将军的事如数家珍。他知道这人少时曾游历大江南北,亲眼见过纷杂世事,苦难安乐,还说过:愿守一家一国,不求闻达诸侯,但求尽力而为,无愧于心。他所有的镇定自若,都来自于这一句“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