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塵掛斷了電話,深吸一口氣,路千里已經半醒了。
同塵坐在冷板凳,一直沒有說話,半小時後,他像是對自己下最後通牒。
「等大樹意識清醒,去問他的意見吧,到底告不告訴葉桐,只有他自己決定。」
同塵報了醫院地址,趙母不肖兩個小時就風塵僕僕地趕來了,匆匆往前跑時,平時梳理精細的髮絲也慌亂。
路千里在門口等著她。
趙母撲倒路千里身前,「梧樹怎麼樣了?他在哪兒?」
路千里扶助趙母,安撫她道,
「阿姨您別慌,我帶您進去講,但這會趙梧樹在隔離,至少要明天才能見。」
「隔離?」
趙母瞪大雙眼,指甲無意識掐緊了路千里的手臂,力氣之大叫路千里也微微一痛。
「我兒子怎麼了!?」
「他前段時間一直在非洲,那邊的感染病嚴重,梧樹沒跑過也被感染了,我們才把他帶回來。」
路千里實話實話,他知道真話非常傷人。
趙梧樹重病的聯繫人填寫的竟然不是家人而是朋友,趙母也反應過來了,可急促的事實令她來不及傷心了,她現在只想知道趙梧樹是否平安。
「梧樹他感染的反應嚴重嗎?」
趙母簌簌地流淚。
路千里不知道如何說了,如果反應輕微,趙母她甚至不會知道這件事,趙梧樹一定會瞞著所有人的。
等到可以探察的時候,幾人一起上樓看望趙梧樹。
趙梧樹還被隔離在裡面,他們只能站在門外隔著一角玻璃看他,趙梧樹還沒有醒,眼下烏青。
趙母一看趙梧樹虛弱的模樣,瘦了至少十斤,她又開始流淚不止.
幾個小輩只好換著安慰她。
趙父還在新加坡,文赫聽趙母說,他最早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回來。
同塵向來不太會安慰人,他轉了個彎去找趙梧樹的主治醫生了。
「鄧老師,趙梧樹的情況怎麼樣?」
鄧院士是這類急性傳染病和呼吸系統的專家,和同塵博導的同校師弟,如果他搖頭,神仙大羅也救不回來。
鄧老師的表情有些嚴肅,同塵也不是專業的,他只能儘量通俗地和他講。
「按理說他作為亞洲人,這種病毒很少在亞洲體質上影響如此劇烈,如果是毒株變異,那麼以往的參考案例就比較少……」
「我建議患者家屬做好心理準備,他現在反應太強烈了。」
鄧老師表情嚴肅。
同塵的心向下一沉。
次日,趙父也趕回百川,他在病房前站了一個小時,一句話沒有說。
同塵三人與這位古板的長輩並不相熟,並沒有過多交流。
趙父起初想要把趙梧樹轉到京城的醫院,並且態度強硬。
但當同塵神色冷淡告知他,主治醫師已經是業內權威,上京只會浪費更多救命的時間,京城也未必允許一個肺部感染呼吸性疾病的患者過去。
趙父於同塵對峙了十多分鐘,他才偃旗息鼓。
趙梧樹是在中午醒的,只能隔著玻璃探視。
文赫離開玻璃窗口後,嘴角保持的笑容頓時消失,他走到同塵身邊坐下,不安道,
「我看梧樹的臉色好差。」
「他生病了而已,別害怕,醫生們已經探討出方案了。」
同塵安慰他道,同塵手裡還緊緊攥著手機,手機屏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他還沒有撥通。
「嗯,我相信他,大樹這麼頑強,一定不會有事的。」
可當晚趙梧樹就進了重症監護室。
隔著12mm的雙層防爆玻璃,趙母一下癱倒在地板上,如墜冰窟。
同塵趕來時,透明的面罩在男人枯槁的臉上勒出深深的壓痕,瘦削的胸膛隆起又落下,病房裡的人還活著的跡象只在綠色波形屏幕上可見。
路千裡頭埋在同塵頸窩裡,同塵感到自己肩膀一陣濡濕。
醫院頂燈的白光刺得人眼痛,同塵也有些看不清眼前了,他垂頭,又打開手機屏幕,已經快沒電關機了。
「梧樹醒了!」
趙母隔著玻璃,忽然驚猝道。
他們快步走過去,但玻璃倏而模糊了,是醫護關閉了可視玻璃。
過了一個小時,一位護士走來對他們說,
「他有話想要和同塵先生說,你們誰是?」
趙父趙母皆是一怔,同塵立刻站出來,
「我是。」
同塵換上嚴密的防護服,跟著護士走進去。
趙梧樹鼻孔里插著管子,眼睛虛弱地半眯著,只有手還能動,他艱難地拿起筆。
「叔叔阿姨在外面,我還沒有聯繫桐桐,需要我聯繫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