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抽屜被關上,臥室安靜下來。
次日。
葉桐起床,隨手在床邊撿起一件簡單甚至有些廉價的短袖套在身上,但他氣質獨好,硬生生把便宜衣服襯托成設計感服裝。
市中心到城郊富人區的距離其實很遠。
葉桐慢悠悠坐地鐵。這會兒不是早高峰,而且百川省會的公共運輸規劃頗有遠見,設計也不錯,葉桐出了地鐵,仍然是精力充沛。
坐公交車到趙家附近時,太陽已經高懸。
趙家大宅外,停著一輛車。
葉桐目不斜視地走過,那車喇叭急促地滴滴兩聲。
車窗戶打開,前天才遇見過的男人探出腦袋,脖子費力往外一抻,在豪車上也像駝背的脖子前傾患者,男人朝他露出勝利者的笑——
「你還敢來?」
葉桐挑眉,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道路監控,淡定非常,
「我再不來,你駕照分都快被扣完了吧。」
「你!」
男人川字紋擠在一起,皺皺巴巴的。
「呵,我看你還能囂張多久。」
葉桐輸入解開大門的密碼,進去前朝男人一瞥,
「外面這麼熱,為什麼不進趙家休息一下,是不喜歡嗎?」
說完,不管身後如何罵聲連連,葉桐頭也不回地進去,再關上門。
這男人進不來的慶幸,還是趙梧樹費勁弄出來的。
小時候這表哥總愛來趙家。趙梧樹原本是無所謂的,只要他不來找揍,趙梧樹就當沒看見。
直到葉桐來了趙家,其他趙姓小孩尤其看不起小葉桐一個孤兒。每當趙梧樹不在葉桐身邊,那些小孩便要去欺負葉桐,使喚葉桐做這做那。
沒幾次就被趙梧樹發現了,他大為生氣,把這幾個孩子逮了揍一頓,又全拍了照錄進監控不友好名單里。按理說小孩子與長大面相差異是極大的,所以趙梧樹在高中時又悄悄錄了一次他們的臉。
他們一進去,就會有警報聲。
趙夫人並不太在意這些小孩子把戲,被小孩媽媽鬧到家裡,也只是問了趙梧樹兩句,但趙梧樹堅持不刪,也沒人有辦法。
葉桐打開大門,這次無人迎接,他走進別墅,肅穆而冷淡,時鐘嘀嗒慢慢地走著。
葉桐換好鞋,目光掃過十年如一日的豪宅,等著裡面的人發話,
「趙葉桐,你回來了。」
趙母坐在沙發,眉目慍怒,又帶著上位者的氣質。
葉桐沒有說話,趙母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擱,清脆的一聲,「聽說最近在找了份工作?」
葉桐站在趙母幾米遠,「找了一份實習。」
趙母卻另提話頭,
「桌上的那盒燕窩,是你表哥買來的,他對長輩有孝心。」
趙母的眼睛凌厲地看著他。
葉桐微微一笑,「但表哥家每次提禮物來,都是又有求於您。表哥孝心確實珍貴,一遇到苦難就想起您了。」
「趙葉桐!」
趙母重重敲了兩下桌子,打斷了葉桐說話。
「他已經告狀到公司了,全家族都知道我們家養出你這個孩子。替別人打工,搶趙氏的生意,我和你爸簡直臉面無光!」
葉桐佩服表哥顛倒黑白、憑空捏造的本事。
趙氏分公司的實力遠不如穩雲科技,而且穩雲在機械方面布局多年,也早有合作,德國的機械公司和趙氏來往不過是抬價手段,倒是被好表哥說的就因他葉桐臨門一腳,讓鑫望趙氏失去了幾億大單子似的。
「路千里也不是別人,是我朋友。鑫望在新興科技上的市場競爭,不敵路家也很正常。」
葉桐一改一個月前軟和的樣子,變成了一顆硬石頭,不管怎麼都吐不出好話來。
趙母指著他,指節一顫一顫,臉都氣得發紅了。
「趙家為你花了多少錢多少精力,你就這樣報答我們?」
葉桐不卑不亢,「養育之恩葉桐當然不敢忘,可是媽——」
「別叫我媽。」趙母打斷。
葉桐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心裡酸澀了瞬間,又自己釋懷。
多少日夜,他縮在被窩,或者怔怔站在窗邊,打了無數腹稿,遲早要說出來的。
「我對您從來夠孝順,趙家的錢我沒有貪圖過,我曾經花掉的,未來也會一分不差的還給您。當年你們收養我,最根本不也是因為鑫望投資的商場倒塌,為了挽回形象的公關嗎?您想瞞著我,我就裝了近20年不知情。」
趙母眼睛逐漸睜大,憤憤盯著他。葉桐繼續說。
「五年前誰都知道我是無辜的,但還是把我關在臥室里。我都被逼得精神恍惚了,您不是也照樣抹著眼淚道德綁架我?您現在來要求孝子,不如把趙梧樹請回來。」
趙母捏著手裡玉鐲子,細瘦的、有些細紋的手背青筋都要鼓起來了,關節窩有些冒汗。
她就知道,葉桐一直怨恨著這個家所有人,所以一遇到葉家人,就迫不及待投入了葉家的懷抱,現在甚至開始搶鑫望的生意,以此報復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