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暈倒被送進醫院了,我要回c市一趟。」
說完季年就向裴時安請假,訂了晚上的機票。
陸雲澈將車掉頭,眉心微蹙,「我陪你吧。」
季年「嗯」了一聲,不自覺將攥緊手機,思緒在這一瞬間被清空,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揪住,呼吸都變得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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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年趕到醫院的時候,已是凌晨,街道上沒有什麼人,飛馳而過的汽車帶來巨大的聲響,稀落的燈光下,靜得有些可怕。
來得匆忙,季年什麼也沒帶,身邊也只有陸雲澈。時間像是被按下了快放鍵,
身著白大褂的醫生站在休息室,面色沉重,「季先生,非常遺憾地告訴您,季鳳霞女士因為突發急性心肌梗死,經全力搶救無效,已於22點38分不幸去世。」
「……」
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濃重得讓人反胃,黯淡的燈光下半蛻皮的鐵椅泛著冷冷的金屬光澤,長長的白色迴廊像是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耳邊突然響起巨大的轟鳴聲,季年繃緊的心弦驟然間斷裂,不斷下墜,短短的幾句話,卻怎麼也理解不過來,開口便哽咽,只從嗓子眼裡憋出了句:「……嗯。」
「現在可以帶您去見季女士最後一面,我們已經為他整理好儀容。」
雙腳像是被灌了鉛一樣重,身體也跟著意識僵硬,麻木。
季年也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走出的醫院。
出來的時候,晨光熹微,街道上川流不息,早餐店裡第一鍋的包子出爐,騰騰的冒著熱氣,人群熙攘,冬歸的鳥雀嘰嘰喳喳得吵著天明。
只是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了。
陸雲澈一直緊緊地拉著他的手,放慢步伐,陪著他緩過來。
兩人最終並肩坐在了江邊,看著湍急的河流,一去不返。
季年的腦子近乎空白,呆愣愣地看著流動的江水。
這一坐就是一上午。
從昨晚到現在,兩個人一頓飯都沒有吃,陸雲澈捏了捏季年的手,輕聲道:「年年,我們先去吃飯吧。」
「去哪?」季年看著陸雲澈,眼眶泛紅,聲音顫抖:「我沒有家了。」
陸雲澈伸手將季年圈在懷中,輕輕又輕輕的在他的頭頂印上了一個溫熱的吻,「年年,你還有很多,你有朋友,有我,有糰子,我們都是你的家。」
「先去吃飯吧,嗯?」
季年沒說話,只是抓緊了陸雲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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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江稚魚就從S城趕過來了,一見面就幫著季年設立靈堂,安排酒店。
晚上呼呼啦啦的來了一大堆親戚,人聲嘈雜里,季年跪在地上,看著那張黑白相片,直至天光大亮。
陸雲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幫你守,你先去休息一會吧。」
季年兩天晚上都沒合眼了,眼下還有一層薄薄的烏青。
季年沒動,也沒說話,還是固執地守在那裡。
陸雲澈勸不動他,索性就和他一起跪著。
燭光跳動,紅色的蠟油一滴滴落下,線香漸漸失了色,灰濛濛的立在那兒,只剩下白色的煙氣直直的向上升著。
葬禮被安排在一個晴朗的午後,記憶中那樣和藹的一個人,現在被裝進了一個冷冰冰的木盒子,永遠地長眠在那塊生養她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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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季年睡不著,拉著陸雲澈出去走。
C市位於嘉陵江河谷出口處,冬季多大風,撲稜稜地打在臉上很痛,也很冷。
可是陸雲澈一直拉著季年的手,熱量源源不斷地從接觸的掌心傳遞。
過了好一會,季年才開口:「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被判給了我爸。」
「後來我爸有了新的家庭,我變成了多餘的那個。」
「上初中的時候,為了方便上學,我一個人回了之前的房子裡。」
季年頓了頓,「後來奶奶知道了,就從鄉下搬過來照顧我。」
「從此我們兩個就相依為命,一起過了好多好多年。」
季年每說一句話,就呵出一團霧氣,像雪融化在漆黑的夜裡。
「在S城買了房後,我提過讓奶奶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她說她不習慣。」
「我沒想到……」
陸雲澈注視著季年的眼睛,輕聲道:「總有些意外是我們無法預料到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年年。」
季年鼻尖一酸,抱住了陸雲澈,頭靠在他肩上無聲的哭泣。
陸雲澈攬住了他,一下又一下地拍著他的背。
夜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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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住沉浮》順利發行,在國內的反響很大,時嶼公司被推上了輿論焦點,取得了顯著的成功。
半夏小說的內容被徹底改寫,再也沒有了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