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他們這段時間明明很和諧,他能感覺到藺青時對他的感情,和自己是一樣的,為什麼會提……盛斂不想說出那兩個字,他咬著牙,下顎猛地繃緊了。
是他做錯了什麼嗎?
盛斂拼命回憶這段時間自己做了什麼。
……他忙得冷落了藺青時,讓他不高興了,對,一定是這樣的。
但盛斂說服不了自己。
不是因為這個,他知道,藺青時不會因為這種事就離開,這充其量只能是原因之一。
到底……
盛斂抓了把頭髮,頹廢地搓了搓臉,忍住想要撕碎這些紙的衝動一頁頁翻下去。
藺青時的名字赫然已經落在了最後一頁,他把這棟房子留給了生生,兩人簽過婚前協議,財產分割不會有任何爭議,唯一的調動就是這棟屬於藺青時的小別墅,他們所有的交集都發生在這裡,現在卻說扔就扔了。
他甚至不要生生!
盛斂不明白,昨天一切都還好好的,為什麼今天就能切割得一清二楚呢?
這份合同顯然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拿出來的,藺青時早就準備好了這一切。
而盛斂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產生這樣的想法的。
懷孕前絕無可能,他了解藺青時,哪怕兩人矛盾頻頻,藺青時的責任感也會讓他堅持到三年合約結束。
那只能是懷孕後……
盛斂狠狠把離婚協議書摔在桌上,往後癱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臉。
他以為藺青時已經和他敞開心扉了。
他以為……
不。
藺青時確實已經改變了,是他不對。
是他太自以為是了,盛斂深吸一口氣,他怎麼會覺得,兩人積攢了那麼久的矛盾會因為他全心全意的照顧就消弭呢?
這是他應該做的,他卻以為這樣就能求得藺青時的原諒,懷著孕的藺青時不得不依賴他,他卻誤以為這是兩人的心意相通。
他甚至沒有和藺青時說過「愛」,哪怕是「喜歡」,或者一個正式的、誠心誠意的道歉。
這份離婚協議像是一根棍子,敲醒了盛斂沉湎於幸福的腦袋。
全都是他的錯。
盛斂終於不得不面對曾經做的那些混帳事兒。
說藺青時總是不坦誠,其實他又能好到哪兒去,藺青時從小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裡,怎麼可能學得會表達自己?
是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對藺青時一見鍾情,不敢認清自己的心,把這場婚姻當作賽場,怎麼也不願低頭,才會一點一點加深裂痕。
盛斂雕塑一般坐了一會兒,然後霍得起身。
不,他絕不會簽字。
盛斂創業的時候被拒絕了無數次,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厚著臉皮一點點磨,才能有他的今天。
他也不會輕易放棄這段婚姻!
他要去找藺青時。
*
藺青時什麼都沒帶。
王媽和李叔要留下照顧生生,房子他離婚後也不可能去住,索性也留給生生。
至於生生……
他當然愛這個孩子,但跟著他……他這樣的身體,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離開,倒不如趁著生生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就分開,也不至於死別的時候難過。
所幸,盛斂這段時間伏低做小的,不就是為了孩子麼,縱使對自己沒什麼感情,他也會對生生好的,這便足夠了。
這次藺青時只拿出了一份離婚協議,遺囑還保存在律師那裡,等待著發揮作用的一天。
他和王媽、和李叔、和藺青清還有杜庚都說過了,他們無條件支持藺青時的所有決定。
只有丁老罵了他一通,「這樣的身體出去亂晃,我可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丁老這麼說,還吹鬍子瞪眼的,最後還是沒有阻止藺青時。
現在身體修養得差不多,好不到哪兒去,但也不會忽然垮掉,於是藺青時決定去四處走走。
不必準備什麼行李,隨意買了張最近的機票,他去了一座曾經出差過卻依然陌生的城市。
過去的將近三十年,藺青時一直被禁錮著,身體、工作、藺氏、孩子……
現在這些枷鎖終於可以被他拋開,他覺得沉重的身子似乎也輕鬆了不少,哪怕他可能在路上出意外,在異鄉閉上眼睛——這似乎也能給他的靈魂帶來自由。
藺青時不僅僅只是想離婚,不僅僅只是想切斷這段大概得不到回應的感情。
他安排好了一切。
懷孕期間「盛藺感情不和疑似婚變」的消息是他找人放出去的,所以盛斂查不到,他只是想試探這個消息會不會影響盛氏和藺氏,得到的結果讓他放寬了心,盛斂的能力確實足夠強,很快就站穩了腳跟,藺青清做得也很好,藺氏終於起死回生。
不會有任何人被這一紙離婚協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