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青時要去,盛斂除了做好萬全的準備還能幹什麼?
自從來了這邊, 藺青時意外地展露出一點孩子脾氣——他最開始還說盛斂變得幼稚了,全然沒發現自己也是。
他原本就固執,不然也不會一個人咬著牙也要把藺氏撐下來。
現在更是說一不二。
盛斂一開口勸,他就把臉別開,賭氣,看也不看盛斂——好像那泥土圍牆多好看似的,盛斂圍著他轉圈圈,他就和盛斂耗,盛斂一出現在視線里他就立刻換個方向看。
怎麼都不鬆口。
又不能吵架,又不能上手扒拉,也不敢就這麼讓藺青時惱下去怕他真氣到了身體不舒服……
無所不能的盛總無計可施。
只能灰溜溜地揪著頭髮試圖在集市上多安插幾個保安醫生什麼的,還不能太突兀,怕擾了藺總忽然想體驗一下農村大集的雅興。
這會兒,盛斂剛收起手機,藺青時就出現在樓梯上。
比平時的起床時間早了將近半個小時,他現在越發嗜睡,常常早上要賴床,要不是盛斂為了喊他吃早飯堅持不懈地叫醒他,藺青時說不定能睡一整天,現在卻提前起來……
像個期待春遊的小朋友。
盛斂捂住心口。
他一邊覺得可愛,一邊又心疼。
藺青時大約也是此前憋得太久了,他是不太喜歡出門不假,但主動不想出門和被迫待在家裡也是有區別的。
罷了罷了,不就是趕集,有什麼不能去的。
他多護著點藺青時——物理意義上的,要是太擠,他體格子大,開個路輕輕鬆鬆。
盛家父母也一起,四人鎖好小院的門浩浩蕩蕩出發。
春節前的最後一次大集,放眼望去全是紅色。
除了平日裡那些,還多了些春聯燈籠,藺青時蒼白的臉被映上紅色,瞧著紅潤不少。
大集上的攤位一眼見不到頭,藺青時被盛斂半攏在懷裡,慢吞吞踱步,一邊走一邊看著兩邊。
採購的主力當然是孫鹽。
她目標明確地衝到攤位前,不一會兒就往盛大山手上掛了好幾個塑膠袋。
還要抽出空來哄小孩:「喏,你倆去買點東西,水果零嘴,想吃什麼就買什麼……小心點別走丟了。」
孫鹽往藺青時手裡塞了個紅包,隨後又風風火火地消失在人群里。
紅包里錢不多,主要是兩個年輕人出門都不記得帶現金,這邊擺攤的很多老人還是習慣實實在在的錢,孫鹽才給他們倆在剛買的紅包里塞了兩張一百。
在這大集,只要不是盛斂霸總病犯了要把人家整個攤位買下來,兩百塊錢很足夠了。
藺青時覺得盛斂出發之前太大驚小怪了。
他們出門晚——相比起那些老人家來說,現在集市上人並不算多,起碼沒有到摩肩接踵的地步。
不過盛斂小心翼翼一臉緊張的模樣他瞧著也挺順眼的。
藺青時心情不錯。
天很藍,陽光很明媚,周遭的熱鬧讓他有了幸福的實感,藺青時忽然有點恍惚。
似乎這樣的日子也不錯,退休之後找個寧靜的村子……
「咔擦」。
藺青時耳尖一動,被這輕微的聲音驚醒,眼底閃過一點自嘲,輕輕嘆了口氣。
——大約是沒法實現了,先不說能不能熬過生產,即便是以後……他在偏僻的地方,若是生了病都沒法及時救治,總歸還是得待在鋼筋叢林裡。
他思緒紛亂,沒注意到一旁拍了照片正欣賞著的盛斂因為他一個嘆氣嚇得臉色一變。
「青時,你生氣了?」
「嗯?」藺青時沒明白他在說什麼,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盛斂老老實實遞出手機:「我拍了張合照。」
藺青時皺眉:「拍照?」
他很少照相,藺青時跟著爺爺長大,多少沾了點藺老爺子的古板,不喜照相就是其中一條——藺爺爺說他身體不好,魂輕,拍照多了不好。
信是不怎麼信,但習慣養成了就很難改變。
遞過來的手機上是盛斂剛剛拍下的照片。
藺青時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都沒察覺,剛才自己的臉上竟然帶著笑。
饒是藺青時在攝影技術上沒什麼造詣,但從美學角度來說,這張照片拍得很差。
背景亂糟糟的,框進了藍天和各色的棚子,黑壓壓的人頭也露出一點,正中間是他的臉,盛斂的臉則只露出一半,還有點變形,笑得傻兮兮的,露出一口白牙。
藺青時抿抿唇,有些不習慣看到自己,把手機扔回盛斂手裡。
但這張照片裡……他的嘴角彎出一個明顯的弧度,連眉眼也微微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