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青時想,大抵是這些躺著的日子太過無所事事,以至於他胡思亂想到這種地步。
只是因為懷孕……
藺青時垂下眼睫,面上沒什麼表情。
垂落在車座上的手卻緩緩攥緊了。
*
「青時!」
「嘭」的一聲,病房門被狠狠推開,氣喘吁吁的盛斂出現在門口。
他現在看上去狼狽極了,天氣已漸漸入了冬,氣溫一日比一日低,盛斂卻跑得大汗淋漓,臉色黑著,嘴唇卻是白的,那張英俊的臉因為劇烈運動有些猙獰,高高大大把病房的門賭了個嚴實。
看著不像病人家屬,像催債的——門外路過的人警惕地看著盛斂,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報警。
好在盛斂很快閃身進了門,把一切視線隔絕在外。
進房間的第一時間,他的視線就鎖定在了藺青時身上,看到藺青時還好好坐著,盛斂閉了閉眼,這才覺得自己的心跳不再那麼凌亂。
「哈……」
見丁老在給藺青時把脈,盛斂也沒急著進門,靠在門邊,長長出了口氣,腿軟地靠著牆蹲在地上。
丁老收回手,皺著眉教育藺青時:「身體這個樣子還跑出去瞎折騰!飯也不好好吃,一頓飯就吃那麼點,怎麼供得起你和你肚子裡那個?」
「以後吃不下也儘量多吃點,我給你開點開胃和食補的方子……實在不行,讓那幫西醫給你開點營養針,現在不管什麼方法,多吃點東西進去,你肚子裡的孕囊和胚胎都在發育了,你吃進去的東西還是那麼多,分給它你不就少了,身體撐不住的。」
丁老也沒法子。
盡心盡力囑咐完藺青時,他便回去整理方子了,盛斂這才匆匆湊到藺青時床邊。
他滿眼心疼,伸手去握藺青時的手:「今天要還是吃不下王媽做的飯,我去把那些方子背下來,你多少多吃幾口。」
藺青時下意識掙了掙手,只是盛斂攥得很緊,滾燙的手心讓他的心臟都跟著縮了縮,他避開盛斂熾熱的眼神,抿著唇點了點頭,隨後閉上眼,往後一靠,語氣冷淡:「我沒事,你回公司吧,我要睡了。」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窗外那棵樹已經開始落葉,房間裡暖氣開得很足,藺青時依然沒什麼表情,微涼的手被裹在他手心裡,像一塊上好的良玉,那張盛斂總也看不夠的臉上確實寫滿了疲憊,雙眼合著,透出一股脆弱的病氣。
但盛斂敏銳地察覺到了藺青時對他豎起的透明牆。
28度的室溫下,他後背一涼。
藺青時有個小習慣,和人說話的時候總會儘量看著對方的眼睛,眼神能傳達很多信息,也顯得尊重對方,哪怕是兩人吵架的時候,藺青時不想看到他,他犯賤去逗藺青時說話,那雙琉璃般的眸子也會下意識轉過來,再迅速挪走。
這回卻是閉著眼,臉都往另一邊撇開,似乎極不願意見到他。
看藺青時輕顫的睫毛,盛斂知道他並不是真的困了。
藺青時沒聽到門開關的聲音。
但他實在不想見到盛斂。
這會讓他想起自己剛才尷尬到窒息的自作多情,好在真正對盛斂問出口之前,他聽到了那通電話,否則……藺青時眉心皺了皺,他不再去想剛才,轉而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工作上。
雖然一個月沒去公司,藺青清也讓他好好養著別操心,但那幫親戚剛送進去,現在上上下下都盯著空出來的位置,他多少得把把關,幫藺青清把路鋪好……還有那個薰香,背後的人盛斂還沒……
「青時,你心情不好嗎?」
剛想到盛斂,藺青時正斷了思緒,耳邊就想起了當事人的聲音。
有些不耐地睜開眼,藺青時生硬地提高了音量:「我沒事!」
語氣里的冰冷,連藺青時自己都嚇了一跳。
在盛斂面前,他似乎越來越難掩飾住自己的情緒了……他以為他不會在意。
明明只是想要差遣盛斂而已,明明只是為了折騰盛斂……心裡有了新的答案,可藺青時打住了混亂的大腦不再深思。
他怎麼會……怎麼可能會對盛斂這個處處不如他意的人……
藺青時心亂如麻,狠狠閉上眼,不願面對自己此刻的失態,只是重複了一遍:「……出去。」
盛斂卻沒走。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藺青時忽然生他的氣了,可藺青時從來不是無理取鬧的人,盛斂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結婚一年來,每次爭執都是他起的頭,現在這次,大概也不例外。
昨天晚上還好好的……那問題就出在今天,藺青時去了他公司……